分別的日子,轉眼就到。
和回來那天一樣,謝家所有人都在府門口送他們。
老太君摟着子慕子善,親了又親。
直喊小心肝。
“這一別,曾祖母怕是見不着你們了。”
孩子雖小,但也聽得懂人話。
子慕安慰老太君,“過陣子我們又回來看您。”
山高路遠,回來哪是易事?
老太君已經不抱希望了,只想趁這會兒多看看這對嫡出的曾孫。
如枯木般的手,仔細描摹孩子小小的五官。
越看越不捨。
“等去了燕州,要聽你們爹孃的話,不能亂跑,也不和陌生人說話,外頭拍花子多得很,最喜歡長得漂亮的小娃娃,要是被人拐了去,就見不着你們爹孃了。”
拍花子……以前爹孃也提過。
要是被拐走了,不僅喫不飽,穿不暖,還有很多可怕的事情。
子慕用力點頭,“我記住了,會看好弟弟的。”
子善是家裏的男嗣,是國公府下一任繼承人。
老太君最疼的就是他。
如同當年的謝雲崢,得到的寵愛,所有同輩人捆在一起,都敵不過!
老太君摸了摸子善的胳膊,“得好好喫飯,還要長結實些,前陣子又瘦了。”
那些挨千刀的,這麼小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真是沒人性!
誰家小孩不是家裏的心頭肉?
老太君終於把視線落在了紀明珠身上,再一次叮囑。
“看好他們,要是再發生類似的事,我就讓阿崢休了你!”
謝雲崢皺眉,“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不會休明珠。
也不準明珠休他。
這輩子他們得在一起,白頭偕老,死後同葬!
臨近分別,紀明珠不想和老太君爭論什麼。
“我會看好他們,您放心。”
不用長輩叮囑,她也會做好這件事。
老太君連連點頭,“在燕州應該沒事。”
那是阿崢的地盤,他手裏有幾十萬大軍。
天高皇帝遠,只要皇家人不動刀子,誰敢把主意打到兩個孩子身上?
京城是個富貴窩,但皇上已經開始忌憚謝家了。
離遠點也好。
至少讓兩個孩子好好長大,學點獨當一面的本事。
老太君揮了揮手,“走吧,一路平安。”
紀明珠把倆孩子帶上馬車,最後對關氏和謝雲瑄揮了揮手。
下次見面會是何時何地,她也不知道。
但她相信謝雲崢。
只要軟肋還在,他就不會不顧所有人的死活。
謝雲崢身上的枷鎖,是他自己主動戴上的。
肆意妄爲固然痛快,但有軟肋,他才能活得像個人。
跟着紀明珠上了馬車,讓謝雲菱坐去兩個孩子身邊。
“他們交給你了。”
謝雲菱指了指自己,“我?”
謝雲崢,“不然呢,還有誰?”
謝雲菱:“你和明珠姐姐做什麼?”
謝雲崢:“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都已經嫁人了,還被當成小孩子,一時之間,謝雲菱心情有些複雜。
但更多的是高興。
因爲,在兄長和明珠姐姐這裏,她是被呵護的那一個。
而不是蘭家的當家夫人!
雖然蘭辭對她很好,但偶爾當一下“小孩”,也挺不錯。
掀開車簾,對蘭辭揮手,“等嫂子生了孩子,我就給你寫信。”
謝雲菱去燕州,對外的說法,是去看蘭辭改嫁的寡嫂。
當年她嫁給席玉,他們沒能去參加婚禮。
如今她高齡生產,無論如何也得去陪着柳絮。
蘭辭走到馬車旁邊,仔細叮囑,“不要亂跑,跟緊兄長和嫂子。”
謝雲菱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小孩,還需要你教我怎麼做?”
蘭辭就是不放心。
眼裏的不捨和擔憂快要滿溢而出,最後只道:“等我去接你。”
這是謝雲菱第一次出遠門,和家人分別,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甚至有種留下的衝動。
可蘭辭說,她去燕州,意義重大。
從車窗裏探手出去,捏了捏蘭辭那張清雋招人的臉。
“我不在,不準看別的姑娘,不然等我回來肯定和你算賬。”
蘭辭嘴角翹了翹,“嗯。”
謝雲菱對這個回答不滿意,非要蘭辭保證,不會看別的女子一眼。
關氏嗔她,“這麼依依不捨,要不你別去了,不然明珠他們還要乾等着。”
安和郡主巴不得謝雲菱和蘭辭多膩歪一會兒,她也好和孫子孫女多待一會兒。
站在另一邊,見縫插針和子慕子善說話。
太過捨不得,哭了起來。
子慕子善心腸軟,一看祖母哭,也癟着嘴,嗚嗚地抽泣。
謝雲崢和紀明珠對視,敢情走得最乾脆的是他們夫妻二人。
清了清嗓子,謝雲崢道:“差不多得了。”
安和郡主瞪他,“沒心沒肺。”
謝雲崢:“……”
扭頭去看紀明珠,想從她這裏得到點安慰。
哪知道紀明珠根本不想摻合到他們母子二人中間。
只是拿着帕子,給兩個小崽崽擦眼淚。
謝雲崢尷尬,乾脆閉了嘴。
給他們時間告別。
再怎麼不捨,分離的時刻終究還是會到來。
馬車緩緩而去,離國公府越來越遠。
謝雲瑄站了很久,然後才喚蘭辭,“和我去一趟書房。”
這廝對雲菱有多依賴,他是知道的。
居然捨得讓雲菱去燕州,也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書房。
謝雲瑄開門見山問:“兄長給你安排任務了?”
蘭辭反問:“什麼任務?”
謝雲瑄:“還想瞞我?”
“沒瞞你,本來就什麼事也沒有。”
對上謝雲瑄懷疑的眼神,“我就一小官,還是二哥覺得我能做什麼?”
謝雲瑄神情思忖。
以他對大哥的瞭解,那麼大的事情,他不會輕輕放下。
就算胡貴妃死了又如何?
她還紮了明珠小人!
只憑這一點,她就死不足惜!
可這事波及到皇家人,真要討公道,定是天翻地覆。
皇上處置胡貴妃,也算給了個交代……
蘭辭看着自己的妻兄,暗想,謝家還能有這麼正直的人,也不知道怎麼養出來的?
再一想雲菱的脾氣,他們是一母同胞,突然又有點理解了。
謝雲瑄:“你什麼眼神?”
蘭辭:“二哥多慮了。”
謝雲瑄眼神探究,“你真沒事瞞着我?”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