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晚上，燕州城裏爆竹煙花聲此起彼伏。
頭年在京城，紀明珠懷着孩子，不能出門遊玩。
今年孩子倒是生下來了，但他們還小，離不得人，紀明珠還是出不了門。
正好兩個孩子醒着，謝雲崢便提議夜遊將軍府。
“掛了那麼多花燈，不好好瞧瞧，豈不是浪費？”
大年三十要守歲，比起枯坐着，夜遊可有意思多了。
紀明珠同意。
“得給他們添件衣裳，不能着涼。”
謝雲崢點頭，命人取來孩子們的狐裘小披風。
這是他親自去獵的。
最好的那塊皮毛給明珠做了圍脖，剩下的才用來給兩個孩子做披風。
龍鳳胎出門的機會不多，大多時候就在屋裏玩。
謝雲崢還以爲這兩披風用不上了，沒想到機會說來就來。
他忙着給孩子添衣，紀明珠則喚來兩個丫頭，讓她們把年夜飯撤了，賞賜給還沒喫飯的丫鬟婆子。
正院裏奴僕衆多，聽聞主子們要夜遊將軍府，很快便有丫鬟挑着燈籠，候在了那兒。
奶孃想幫着抱孩子，謝雲崢不讓。
只留下了提燈籠的人。
他自己抱兩個孩子輕輕鬆鬆的，只是這麼一來，就沒法抽出手牽明珠。
想着要不要背一個……
自從有了龍鳳胎，謝雲崢威嚴的形象就毀了大半。
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着孩子的奶香味，抱孩子、逗孩子玩、給他們洗澡換尿布更是家常便飯的事。
出身勳貴之家，能爲孩子做到這一步的，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愛屋及烏是人的天性。
孩子們受寵，代表着謝雲崢對紀明珠的重視。
府裏無人敢陽奉陰違，做背叛紀明珠的事情。
別家時常鬧出的笑話，有丫鬟趁着主母生養孩子，爬牀上位，在將軍府從未出現過。
許是謝雲崢沒給別人鑽空子的機會。
也可能是紀明珠治家有方。
總而言之，那些困擾了很多當家主母的問題，紀明珠還沒遇到過。
謝雲崢要背孩子，紀明珠想象着那種場景，就覺得想笑。
嗔道：“我來抱一個，不然讓你娘知道，還以爲我們娘仨一起欺負你。”
謝雲崢一臉篤定，“不可能。”
母親還沒見過兩個小的，就喜歡得不行。
日後見了，定是把他們當成心肝寶。
老話都說隔代親，說不定在母親心裏，子慕和子善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他們爬我頭上拉屎，母親也只會誇他們膽子大，是個幹大事的。”
紀明珠忍俊不禁，“莫胡說八道，讓小崽崽聽了去，還以爲這麼做是對的，等他們真這麼幹了，你哭都沒地兒哭。”
謝雲崢一臉威嚴，“誰敢！看我揍不揍他們！”
他故意繃着臉，看得龍鳳胎一愣一愣的，不明白眼下是什麼個情況。
兩個小崽崽哼哼唧唧，一唱一和，像是在用嬰語交流着什麼。
謝雲崢垂眸盯着他們，想看看是不是在說他的壞話。
紀明珠提醒，“還去不去夜遊了，再耽擱下去，要到他們睡覺的時辰了。”
“這就走。”
爲了騰出手牽着明珠，謝雲崢打算把老二揹着。
生育會給女子的身體留下創傷，但紀明珠身體底子好，經過精心調理，已經恢復到了正常狀態。
孩子們還小，抱着並不困難。
指了指老二，“我抱他。”
一人一個，很公平。
謝雲崢總怕她抱多了孩子，會留下腰疼的毛病。
在他開口之前，紀明珠道：“反正有你在。”
這話謝雲崢愛聽。
他就喜歡被明珠依賴的感覺。
把老二送她懷裏，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聽你孃的話，別亂動。”
小傢伙聽懂了，乖巧地靠着母親的肩膀。
他身上裹着披風，帽子上縫着一圈雪白的皮毛，襯得小傢伙的臉又圓又可愛。
軟乎乎的小糰子靠了過來，紀明珠的一顆心也被填滿了。
沒忍住親了兒子一下。
謝雲崢懷裏的老大不依，撇了撇嘴，圓溜溜的大眼睛裏瞬間蘊起了一包眼淚。
在女兒掉金豆豆之前，紀明珠連忙親了親她。
小傢伙瞬間笑了起來，變臉快得很。
紀明珠哭笑不得，對謝雲崢道：“這小人精，莫不是跟你學的？”
謝雲崢的脾氣就很古怪，讓人琢磨不透。
如今他們家崽崽這麼會“變臉”，紀明珠覺得，應該是從謝雲崢那兒遺傳來的。
紀明珠說女兒像他，謝雲崢可驕傲了。
“我是她親爹，她像我也是應該的。”
紀明珠提醒，“那你更應該以身作則，別把孩子帶溝裏了。”
謝雲崢掂了掂臂彎裏的胖娃娃，“我們家子慕勁大，掉溝裏了也能自己爬出來。”
紀明珠樂不可支，笑得差點抱不動孩子。
像是知曉自己被誇了，子慕也跟着笑，露出光禿禿的牙牀，看起來可愛極了。
謝雲崢嘆氣，“只要想到以後子慕會被臭小子拐跑，我就想收拾人。”
紀明珠不想聽這個話題。
聽多了她會焦慮。
怕女兒長大遇到的不是良人。
世道對女子苛刻，哪怕有她和謝雲崢護着，子慕也不一定能一生無憂。
只要想想那種場景，她就覺得害怕。
不想杞人憂天，紀明珠抱着兒子，先一步往外走。
道：“你之前的提議很有道理。”
“嗯？”
謝雲崢一時沒反應過來。
紀明珠回，“等姐弟倆再長大一些，你就把他們帶去訓練，從小打下基礎。”
未來會發生什麼，他們誰也說不好。
只能在當下，竭盡全力地培養他們，教他們謀生的手段。
學到了真本事，不管身處順境還是逆境，他們都能找到最好的那條路。
謝雲崢雖然做好了打算，但看着兩個孩子可愛的模樣，他還真有點狠不下心。
這是明珠生的孩子。
他們很重要，不能有任何閃失。
可處在這個位置，他自己不教孩子，日後肯定會有人拿他們開刀。
他不狠心，就是在害孩子。
摸了摸女兒的腦袋，然後牽住紀明珠的手。
謝雲崢道：“我定讓他們好好學，不成器就打板子。”
紀明珠一臉忐忑，“要是實在不成器，你還是趕緊給他們謀後路吧。”
謝雲崢哭笑不得，“夫人，你這是在動搖軍心！”
“還沒開始訓就打退堂鼓，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