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崢想被明珠在乎。
但不想她哭。
忙道：“皮肉傷而已，我皮糙肉厚，不疼。”
紀明珠纔不信他哄人的話。
衣裳上的口子那麼大，不用想也知道，當時的他肯定流了很多血。
只要是人，就會疼。
吸了吸氣，壓抑住酸酸澀澀的情緒。
紀明珠把衣裳舉起，縫補過的是手臂的位置。
命令道：“把胳膊露出來給我看看。”
謝雲崢一臉認真地問：“需要脫乾淨嗎？”
紀明珠有些理解，爲何元長安說謝雲崢是無賴了。
他真的很會氣人！
把衣裳捲成一團，丟到牀尾。
沒好氣道：“你愛露不露，反正受傷的人不是我。”
謝雲崢眼裏滿是笑意，乖乖地把半邊身子露了出來。
胳膊上的傷掉了部分結痂，但傷口深的位置，結痂還在。
紀明珠湊近去看，傷口被護理得還行，沒有化膿的情況。
但那麼長的一道口子，從肩膀下方蔓延到手肘處，光是看着就讓人觸目驚心。
紀明珠閉了閉眼，把想象中的血腥場面拋出腦子。
視線一移，看到了他胸膛上的傷痕。
看着像是陳年舊傷。
關心地問：“舊疾可養好了，還會不會發作？”
謝雲崢心軟成了一汪水，沒讓紀明珠擔心，“都好了，不礙事。”
天氣還沒變暖，怕把他凍病，耽誤了正經事。
紀明珠親自給謝雲崢穿衣裳，就像尋常夫妻相處的樣子。
謝雲崢垂眸看她的動作，嘴角不受控制地翹起。
不捨得明珠爲他做這種事情，等她扣好第一顆鈕釦，他便接手了餘下的流程。
穿戴整齊，謝雲崢道：“我去給你拿喫的。”
當着他的面，明珠可能不好意思換衣裳。
雖然他們早已經坦誠相見過無數次。
她身上每寸皮膚，他都有仔細看過，吻過。
閉着眼，他都能描述出她衣裳底下的樣子。
但她臉皮薄，如今還丟了記憶，在他面前只會更加拘謹。
謝雲崢喜歡逗紀明珠，卻也深知鬆弛有度的道理。
要是沒把握好分寸，調情變成了強迫，那就適得其反了。
把洗漱用品給她備好，便頭也不回地出了營帳。
紀明珠被他弄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這人一會兒霸道，一會兒又很貼心。
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盯着簾子看了一會兒，確定謝雲崢不會殺個回馬槍，紀明珠放心地脫下了裏衣。
從敞開的包袱裏，取了小衣，再按順序把層層衣物穿上。
比起外邊，大帳裏還算暖和，紀明珠就沒披斗篷。
隨手取了根素簪，把長髮挽在腦後。
又分門別類把衣裳、胭脂水粉都歸置好，這纔開始洗漱。
謝雲崢帶着喫食回來時，她正好在擦養膚膏。
香氣在帳內蔓延，雖然不是她在京城時常用的那款香膏，但香香甜甜的氣息，很襯紀明珠。
謝雲崢有些恍然，總覺得好像回到了他們的婚房。
不管是國公府，還是紀宅，他們的房間無時無刻瀰漫着淡香氣息。
和明珠身上的一樣。
謝雲崢突然有些得意，只有成了家的男人，才懂什麼叫暖玉溫香。
紀明珠的丈夫，便是他最得意的身份！
紀明珠擦好臉，見男人神態倨傲，心下莫名，“撿銀子了？”
謝雲崢假咳一聲，“用飯吧。”
這會兒已經過了用早膳的時辰，但伙伕知道將軍夫人來了軍營，特意給她留了飯食。
有肉有菜，還有白白胖胖的小饅頭。
看着不像軍中的尋常伙食。
昨日她來的時候，喫的是謝雲崢的飯菜，沒這麼精緻。
“你給軍中捐了一批糧草，那個時候徐尚書一黨還在朝中作亂，陽奉陰違，故意往糧草裏摻了發黴的米，你送來的那批，剛好解了燃眉之急。”
後來徐尚書一黨皆被拿下，兵部被提前選好的人頂上，糧草便沒再出幺蛾子。
“軍中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義舉，聽聞你來了，伙伕特意留了好肉，只給你一個人喫。”
送糧草的事，紀明珠也忘了。
本來留在軍營，她還擔心別人會誤解謝雲崢。
覺得他不務正業。
出征打仗還把夫人帶着來。
這會兒倒是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嫌棄她，便好。
紀明珠雖然沒學過打仗的本事，但她會騎射，需要轉移的時候不會給人拖後腿。
要是給她弓箭，說不定她還能自保。
拍拍胸脯道：“我有很多銀子，很多產業，要是你們還有需要，我可以再捐一點。”
謝雲崢莞爾，揉了揉她的胸口。
“拍自己做甚，要是拍疼了怎麼辦？”
他的表情嚴肅，動作卻算不得正經，紀明珠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瞪了他一眼，坐得遠遠的，自顧自喫飯去了。
見她沒沉溺在小產的悲痛中，謝雲崢安心了不少。
“這段時間先委屈你了，等戰事了結，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
紀明珠不是胡攪蠻纏之人，有沒有謝雲崢陪着，並不要緊。
只要他們好好的就行。
道：“吃了飯我就給你補衣裳，你問問底下的將士，要是有需要就讓他們把衣裳送來，我給他們補。”
這是紀明珠能想到的，唯一能幫得上忙的事情。
要是一直喫白食，享受謝雲崢以外的人照顧，她會覺得不好意思。
謝雲崢纔不讓她幹這種活。
軍中條件艱苦，特別是天氣冷的時候，有些人十天半月都不見得洗一次澡。
那汗臭味，腳臭味大老遠就能聞到。
明珠身體不好，薰不得。
“你是我夫人，只准給我縫衣裳，他們的衣裳破了，自己縫去。”
紀明珠又想到了那件冬衣。
他是大將軍，如果他需要，這種事情自會有人替他解決。
故意調侃他，“我覺得你縫得也還行，至少沒露肉。”
謝雲崢微窘。
他學會了給明珠梳妝，盤簡單的髮髻。
但針線活，還不太熟練。
那是明珠爲他做的衣裳，當時被敵將挑破，他心疼了很久。
哪怕把對方斬下馬，也沒能平息他的怒火。
後來回營帳，他一個人挑着燈，連夜把衣裳縫好。
如今回想起來，謝雲崢還有點害羞。
“我先去忙了，有事你讓人來尋我。”
說完，從紀明珠嘴裏奪走一塊燉肉，在她脣上貼了貼。
沒等紀明珠罵他，飛快地離開了大帳。
雖然這裏很危險，但他們同生共死。
謝雲崢突然覺得，有明珠陪着征戰四方，也算是件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