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老宅,一直安靜的主樓裏忽然爆發出一陣乒呤乓啷的響動。
嚇得在院子裏修剪花草的園丁手一抖,一朵價值千金的牡丹被誤剪掉。
他左看右看,見沒有人後忙一把攏走那朵嬌豔的可憐花花,一溜煙逃離了現場。
屋內,老爺子坐在主位,下首跪着一老一小父子倆。
父子倆的腿邊,碎了一地茶碗杯盞。
其中淺咖色的茶水濺到了墨擎瀾的鏡片上,遮住了斯文爾雅的男人眸中的滔滔恨意。
老爺子手裏的柺杖懟得地面哐哐響,佈滿滄桑的臉上滿是怒容。
“混賬!混賬!峯兒,你就是這麼對待你親侄子的?!
一家人爭權奪利弄到了明面上!惹得全公司跟着看笑話,我就是這麼教你的?”
罵着罵着氣不順了,老爺子急喘兩口氣,喉嚨發出嗬嗬的響聲。
“平時你們做點無傷大雅的小動作我不說你們,可現在你們這叫什麼?
這就叫造反!”
老爺子越說越氣,用柺杖砸向墨峯,卻因爲手上力道虛弱而偏了方向,打碎了墨擎瀾的眼鏡。
墨擎瀾偏過腦袋,墨峯心疼兒子又不敢打斷父親的訓話,擡了擡手又無措地放了下來。
老爺子只手頓了頓,又繼續訓話。
“我一早就說過,墨家家業只能交到禹洲手裏,誰要不滿意就來找我,不準找他麻煩。
你們父子倆是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墨峯臉上隱忍着不滿,但到底是這輩子都服從老爺子服從慣了,嘴脣翁動兩下悶悶反駁道:
“爸,我們也是你的子孫,你爲什麼要這麼偏心?難道就因爲我大哥早死的原因?
那是不是我也死了,你就能把家業交給擎瀾或擎澤了?”
“混賬!”
老爺子這次是真的動怒了,起身照着墨峯的後背打了好幾柺杖。
“你在我這個白髮人面前尋死覓活,是要氣死我嗎?!”
“不是的爸,我沒有…”
墨峯憋屈,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難道是因爲他死太晚了?
不過看在老爺子不讓他死的份上,他心裏稍稍感到安慰了些,說話也沒那麼衝了。
一旁的墨擎瀾始終垂着頭,眼裏的風雲升騰翻涌,越壓越濃。
最後老爺子又叨叨了好些,總結只有一句話:
你們不準搶禹洲的位子,主動撤銷那個狗屁賭約。
墨峯不願意,始終僵着沒答應。
在老爺子又想揍他時,一旁始終沒有說過話的墨擎瀾按住了父親。
聲音溫順如常:
“爺爺,我們知道了。”
“知道了就立馬去執行!”
墨擎瀾垂首:“是,爺爺彆氣了,氣壞身體孫兒該心疼了。”
老爺子這才哼哼唧唧放了他們走,他也確實罵累了,兩人一走就上了樓休息。
出了主樓,墨峯拽住兒子,不解地問道:
“擎瀾,你當真不爭了?這次不爭,以後可就更沒機會了。”
畢竟他們等了這麼多年,才終於等到墨禹洲有了軟肋。
去掉眼鏡的墨擎瀾笑容和煦,幫父親拍掉肩頭的茶葉,溫聲道:
“爸,兒子怎麼會甘願放棄快要到手的肥肉呢,只是哄爺爺而已。”
“可哄得了一時,也哄不了一世啊。”
墨峯發愁,老爹就是太固執太專政了。
什麼傳嫡傳長的觀念太過根深蒂固,他又不是皇帝,嘖。
墨擎瀾脣角輕勾,說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率先離去。
“當然要想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爸,回去休息吧。
天涼了,注意保暖。”
……
夏末初秋,在墨禹洲忙於處理內部渣滓時,蘇眠也沒閒着。
一方面拼命接單掙錢,想盡自己所能幫一幫墨禹洲。
儘管這些對於墨禹洲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但用蘇眠的話說,蒼蠅再小也是肉嘛!
於是她就瘋狂接單,實在不行甩出墨家大少夫人的頭銜,弄來了未來幾年的訂單量。
都是先給錢再交單的,交單日期不限。
雖說有點霸王行事了,但誰讓蘇眠會狗仗人勢呢。
另一方面,她忙裏偷閒想起這兩天就是寧悅的生日,便想着抽空回家盡一盡孝。
墨禹洲每天連睡覺時間都很少,蘇眠也就沒有多餘叫他。
再說他和寧悅的母子關係多少有點緊張,那就送禮的時候捎上他的名義吧。
蘇眠心底暗暗決定,然後便約上葉歡去給寧悅挑禮物。
送禮自然就要投其所好,蘇眠見寧悅喜愛旗袍,身上那條披肩也舊了。
便拉着葉歡去找了蘇市一個非遺傳承人,給寧悅定製了一條浮光錦旗袍和雙面繡披肩。
最後爲了搭配衣服,她親自選了一塊白玉,自己畫圖設計,自己動手雕磨。
總算在寧悅生日當天完工。
蘇眠照例送走上班掙錢的自家男人,換了身新中式馬面長裙去老宅。
竹苑,寧悅正坐在葡萄架下的鞦韆上喝咖啡看書。
蘇眠剛踏進這個院子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刻意沒有擡眸,只脣角噙着一抹勝券在握的淺笑。
秋風徐徐吹動蘇眠的裙襬,她見寧悅沒有發現她,玩心大起。
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繞到寧悅後方,一步步朝她靠近。
她把手裏的手提袋輕輕放到地上,然後張開雙手快速捂住寧悅的眼睛。
刻意壓低的聲音裏難掩淘氣:
“猜猜我是誰?”
寧悅放下早已沒有翻頁的書本,擡手覆到遮住眼睛的手上隨意碰了下,輕聲道:
“我猜,是我家那個沒皮沒臉的小猴子。”
自從寧悅接受了她,蘇眠便榮獲一個外號——小猴子。
因爲她愛爬牆,她還不要臉。
蘇眠聞言喪氣地鬆開手,繞過鞦韆坐到她的身邊,嘟嘴控訴道:
“媽,你可以說我是小猴子,但能不能不要加那個前綴啊。”
寧悅眸光溫柔地看着她,脣角勾出淺笑。
“不能。”
蘇眠認命:“好吧~沒皮沒臉就沒皮沒臉吧,會哭的孩子有糖喫。”
寧悅失笑,“歪理。”
“真理。”蘇眠糾正。
寧悅不跟她掰扯這個無聊的話題,隨口問道:
“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最近不是很忙嗎?”
蘇眠聽出她話裏對墨禹洲的在意暗自竊喜,故意說得可憐了些。
“是啊,最近我都快喫土了,要幫老公還債,可忙可忙了。”
寧悅秀眉微蹙:“沒錢了嗎?”
說完也不等蘇眠回答,起身自顧進了屋內。
蘇眠忙提上帶來的禮物屁顛屁顛跟去。
她在沙發上坐了沒兩分鐘,就見寧悅手裏拿着一張卡走來遞到她手裏。
溫和語氣中帶了點不自然。
“這是我這些年的公司分紅,有寧家打來的,也有墨家給的,我沒花過,你們…你拿去用吧。”
蘇眠沒接,倒是踐兮兮問道:
“這裏有多少錢呀?”
“沒查過,十來個億總有吧。”
“媽媽!您養我吧!”蘇眠誇張地抱住寧悅一陣晃,惹得寧悅嫌棄地推開她。
蘇眠笑嘻嘻把卡放回寧悅手心,“跟您開玩笑呢,我老公能養得起我,用不着您的養老錢。”
“我倒還不至於現在就開始籌備養老的事。”寧悅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
“是是是,您年年十八。”
蘇眠說着,從身後沙發上提起幾個袋子全部堆到寧悅懷裏,笑得明妹:
“所以十八歲的媽媽,生日快樂~”
哐當!
“媽!你怎麼了?珍姨!快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