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時候,譚漳告訴雲霧秦關關的毒癮已經戒掉了,老爺子知道後鬆了口氣,後面她需要繼續轉去原來的監獄服刑。
雲霧以爲她那麼自傲的一個人是接受不了這種被關在鐵窗裏的屈辱的,她特意跟譚漳打聽了下,豈料得到的回饋就是秦關關這次很配合,不聲不響地接受了。
在戒毒所的時候,在意她的手去看過她,雲卓,顧奕,甚至是席老爺子,也瞞着雲霧偷偷去過一次。
但秦關關統統避而不見,然而云霧去的時候她每回都會出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雲霧選了個溫暖的下午去看她,她即便落魄,也收拾的很乾淨,只不過,一年多的牢獄之災將她臉上原本的氣色褪得一乾二淨,有種病態的蒼白。
以秦關關的脾性,通常,雲霧過去的時候她都會冷嘲熱諷兩句的,今天卻意外的安靜,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哥哥醒了嗎?”
雲霧說:“沒有。”
“醫生有沒有說希望多大?”
“幾乎爲零。”雖然這是個事實,雲霧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費了很大一番勁兒。
秦關關擡頭看她,眼底的靈動被渾濁取代,“你打算一直留在青灣,一直守着他?”
“青灣是我家,我不在那裏還能去哪兒?“雲霧反問她,“況且,他是我丈夫,我願意照顧他。”
秦關關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直到雲霧打算離開時,她突然開口,“我想見爺爺。”
這麼久來,老爺子是想來警局看她,可是秦關關誰都不想見,只見雲霧,連那次老爺子偷偷過來,她也拒絕探監。
隔着一扇玻璃,雲霧對上秦關關略帶乞求的眼睛,“陳勁對席柏辰的怨氣,很早之前就有,達到頂峯的是拜你所賜,你設計陷害我,他被席柏辰廢了,所以,你哥哥至今昏迷不醒,你心裏有愧,而爺爺,他到底對你怎麼樣,你不會不知道,你們朝夕相處了十八年,感情是真還是假,你自己心裏能掂量清楚,所以,不管是戒毒所還是這裏,你都不想他們看見你這幅樣子。”
秦關關隱在囚服下比雲霧還要瘦上一圈的身子顫了顫,聽雲霧繼續說:“你之所以可以毫無芥蒂地接受我的探視,是因爲你恨我,你不在意我,所以你無所謂我看到你這副鬼樣子時候的反應,而也只有我,能把你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帶回家去,讓你在意的人知道,可惜,你哥哥一直沒醒。”
秦關關被說中心事般,挪開了視線,她很快又扭過頭來,目光重新染上兇意,“你囉裏囉嗦地說了一堆做什麼,你到底幫不幫我遞口信,我要見爺爺。”
雲霧站起身,打算離開,“我會傳達的,他老人家會不會來,我不知道。”
話是這麼說着,可是雲霧知道爺爺是願意來看秦關關的,這一年半以來,他不是沒有過那個念頭,不過,秦關關不願意,加上他怕自己介意。
其實,雲霧根本不介意,她是不喜歡秦關關,可不會讓爺爺也連帶着討厭她。
第二天午後,雲霧便陪着席老爺子去了警局探視。
警察局長親自接見的他們,“監獄裏的犯人大多情緒不穩定,席老還是在外面待着吧。”
“我相信我的孫女還有點良知,她不會傷害我,我想進去看看。”
既然席老爺子堅持,警局那邊就同意。
他進去的時候雲霧也跟了進去,還有幾個保鏢。
看到秦關關的時候席老爺子的眼圈還是紅了下,他哆嗦着手向她搖了搖,秦關關快步過去,跪在地上,神情動容,“爺爺。”
許久未見,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席老爺子情緒激動,更不知道怎麼開口。
最後還是雲霧提醒,“我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她說完退到門邊,把時間留給這對祖孫。
席老爺子握住秦關關的手,“關關,你怎麼會那麼想,我給柏辰定親是出於商業聯姻考慮,不是因爲你不是親孫女就忽略你,你要是真那麼喜歡他,就應該告訴我,我不會強行讓他娶蘇家女兒。”
“我現在知道了。”秦關關兩手疊握在席老爺子的手上,也跟着顫,“爺爺,我錯了,關關錯了,我這一輩子,恨的人太多,雲卓,父親,還有她。”她淚眼朦朧地看了門口的雲霧一眼,“我在意的只有你和哥哥,我太在乎你們了,所以當我知道自己不是席家的孩子時根本不能忍受你們一點點的不在乎。”
席老爺子無比心痛,“我怎麼會不在乎你,我待你甚至比待柏辰還好,小的時候他犯錯,我還要拿棍子教訓,你犯了錯,爺爺可是連句重話都不捨得說啊。”
秦關關點點頭,她忍了忍,沒忍住,哭出聲,頭埋在席老爺子懷裏身子顫抖。
半個小時很快就到,雲霧過來提醒,席老爺子再捨不得也只能跟她離開,他們走出監獄後,聽到後面有動靜傳來,執勤的警察迅速跑過他們身邊,敏捷地掏出槍。
“唉,你們住手。”席老爺子看到秦關關的身影快速在警察之間閃過,很怕這些警察開槍誤傷他。
不過,他想錯了,在離秦關關最近的一個警察靠近她時,她出手迅速奪過他手裏的槍,對着自己的胸口扣動了扳機。
伴隨着一聲砰的巨響,她睜大了眼睛,跪倒在地。
“關關!”席老爺子承受不住,首先暈過去。
雲霧的腦子也隨着這槍響嗡了一下,她很快回神,讓保鏢們先帶爺爺出去。
秦關關是個非常驕傲的人,她的驕傲不會允許她繼續被關在監獄裏,因此她會親自了斷自己,雲霧除了最初的震驚外也很快理解。
她看到秦關關對她無力地招了招手,走過去,蹲下。
秦關關撐着最後一口氣,笑了下,“我比你大,不管你承不承認,我是你姐姐,我大概只有在這一點上比你強了。”
雲霧眼睛紅了下,“你有毛病,你跟我比年紀做什麼?”
她的眼神開始渙散,“如果可以,能不能,每年忌日,來看看我,別讓我一個人,我真的很害怕一個人待着。”
她說的磕磕巴巴,聲音也漸漸低下去,最後的幾口氣,只出不進,“還有,我想看看哥哥的孩子們長什麼樣,你來看我的時候,順便把他們也帶來我瞧瞧。”
她笑容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無力,“哥哥的孩子們,肯定很好看。”
一口鮮血自她口中噴出,濺到雲霧的衣服上,她擰着胸前衣服的手扭曲地收緊了下,最後無力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