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梁菲菲睡着了,雲霧趕緊換了衣服下去。
九月的晚上已經涼了,雲霧抱臂縮進車裏,席柏辰看了眼那輕薄的裙衫,順勢打開暖氣,“怎麼不多穿點?”
“開衣櫃會吵醒菲菲。”
“你很喜歡她?”
雲霧笑笑,彎了一雙眼睛,“她人很好,雖然咋咋呼呼的。”
她沒什麼朋友,唯一好過的姜悅也決裂了,好不容易有了個說的來話的,自然會願意多親近些。
席柏辰不是很瞭解女人之間的感情,對此不發表評論,只說:“別住太久,爺爺過幾天就回了。”
“嗯,爺爺什麼時候回去我就什麼時候回。”
她應下,看向窗外,朝着他的半張側臉線條柔和,帶着些許倦意,身上穿着米色的長裙和粉色的針織開衫,顯得又乖又溫柔。
席柏辰不自覺伸手往她頭上輕輕一揉,“困了就睡會兒。”
雲霧看着不熟悉的建築物,問:“我們不回青灣嗎?”
“找個地方放你的花。”
雲霧沒明白,等下了車,打開後備箱時,才發現那十盆重瓣鳳仙在裏面。
“十六沒帶回青灣嗎?”
“那邊沒人管。”
這時,過來幾個男子,一一把這些花搬了下去。
雲霧跟着席柏辰往裏走,好奇地四處打量,發現他們在一個古樸雅緻的庭院裏。
小路兩邊栽着高高的大樹,樹上串着燈。
燈影幢幢,把他們一高一矮的影子投在地上。
晚上十一點,起了小風,雲霧搓了搓手臂,下一秒,一件銀色的西服披在了她身上。
她看席柏辰只穿了件單薄的黑色襯衣,伸手就要掀開,被他一把按住,“穿着。”
這裏很有中式庭院的味道,九曲十廊的,席柏辰帶着她拐了十幾分鍾,面前終於漸漸開闊。
入目的不是青灰色的石板,而是大片大片粉白相交的花海,綿延向前,看不到盡頭。
微風裏,花海起了浪,一波趕着一波,有些不堪忍受的花瓣,就這麼落了下來,滾到她的腳邊。
那些搬花的男人在他們身邊停下,“席總,要放過去嗎?”
席柏辰看了眼身邊愣住的女子,問:“他們放還是你放?”
雲霧有點暈暈的,她接過一盆花,抱在懷裏,“我自己放。”
這花不名貴,但太嬌弱了,是傳說中沒有公主命卻有公主病的一種。
雲霧輕手輕腳地放下去,隨着她的動作,垂在地上的裙襬和花瓣纏繞在一起,她驚呼一聲,小心避開,隨即撥弄幾下花瓣,彎脣笑笑。
花海外的男人不自覺地勾脣。
這時,又刮來一陣風,嬌美的花瓣搖搖欲墜,雲霧提着裙襬走過去,緊張地問:“席柏辰,風太大會吹壞的。”
他不知在哪裏按了下,頭頂籠罩了一片陰影,雲霧擡頭望去,一個頂棚已經穩穩地護在了那片花海上,剎那間,搖曳的花瓣安靜了下來。
“好看嗎?”他兩手插着褲兜彎下腰,語氣輕緩。
周圍太安靜,感官突然被放大,耳側低聲磁性的聲音彷彿將她捲入一副古老的唱片中。
雲霧撥弄幾下頭髮,“天黑,看不清。”
席柏辰捕捉到她的言不由衷,喉結滾出一聲悶笑,視線下落,又說:“倒和你身上的顏色挺配。”
都是粉白粉白的。
說完卻見她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說什麼呢!”
席柏辰被這突如其來的脾氣弄得一愣,隨即看到她側過身,那起伏的曲線就這麼落入眼底。
他視線往她漲紅的臉上一掃,頓悟,湊近,揶揄道:“你倒是挺會想。”
說着,指尖落到她粉色的開衫上。
雲霧低頭一看,隨即大囧。
他說的是衣服,她卻……
她是瘋了嗎?
她趕緊走出兩步,吹吹冷風,清醒一下。
偏偏身後的男人來了興致,跟着過來,勾着她的頭髮說:“唔,你說的也對,顏色,確實一樣。”
面前多了只手,雲霧低頭去看,他的指尖不知何時捏着一片飄落的花瓣,隨着擠壓的動作,上頭嬌嫩的花瓣破碎,染了一指的粉。
她簡直不忍直視,側頭瞪着他,“席柏辰,你能不能正經點!”
男人笑笑,手搭在她肩上推着她往一條小徑走去,“去睡覺,明早起來再看。”
“我要回菲菲那。”
“太晚了,明天送你回去。”
到了一間小院門口,雲霧要把衣服還給他,又被他按住,“穿着吧。”
席柏辰轉身朝她隔壁的屋子走去,雲霧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說:“席柏辰,謝謝你。”
男人腳步一頓,折返回來,倚在牆頭,問:“如何,算良人嗎?”
她一怔,他還真是把什麼都聽了去。
雲霧拽着衣服的手顫了顫,“你很好,但是……”
面前的男人若有所思,“那就是還不夠好的意思。”
雲霧蹙起秀氣的眉毛,“你不必做這些,我回報不了你什麼。”
他上前,捋了捋她額前浮動的髮絲,“剛剛開心嗎?”
“嗯。”
“開心就好。”
有那麼一瞬,她眼眶一澀,有什麼東西漸漸失控。
江淮以前也總是送她東西,衣服,包包,首飾。
問她喜歡嗎,她就乖乖地笑笑,她喜歡的,但沒有,好像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今日看到這片花海,似乎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的溢出胸膛。
她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
她很慌亂,心上像有一只鼓,一下一下地敲打着。
然後,節奏越來越快。
在失控前,雲霧迅速轉身,“太晚了,我先睡了。”
幾乎是逃也似的回了房間。
席柏辰給她準備的房間很巧妙。
牀邊就是一道很大的落地窗,窗簾拉開,躺着就能看到那片讓人震撼的花海。
有了頂棚的庇護,重瓣鳳仙不再隨風飄落。
她覺得自己就是那羣鳳仙,若是哪天,沒有他的庇護,她估計連這些花都不如。
她什麼都沒有,一份全新的感情對她來說太過奢侈。
她覺得自己很壞,一邊享受着他的好,一邊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人家。
這麼胡思亂想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早上,雲霧是被一陣連續的手機震動聲弄醒的。
“喂,你好?”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那端突然沒了聲音。
她愣了下,看了下來電顯示,以爲公司有什麼急事,坐起來問:“安師姐,怎麼了?”
那端的安心再次確認了下號碼和時間,語氣淡淡,“雲霧,麻煩叫下席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