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風一頓，眼底的光黯淡了下來，他道：“之前在隔壁村子學，可隔壁村子夫子好像去別的地方了，沒學堂了。”
“這會村子裏跟我差不多年紀的，比我大的，都在家幹活，爹說，過了年，送我去鎮子上酒樓裏給人幹活，一個月還能掙二十文錢。”
小風才十歲，過了年，也就長一歲，十一歲的孩子不上學堂，給家裏賺錢？
舅舅舅娘瘋了吧？
雲洛問，“那你奶呢，她咋說？”
“奶不樂意，說我要念書纔有出息。”
這點沒差。
“可爹和娘說了，家裏離鎮子上太遠了，沒法子送我去，我要是去酒樓當學徒，還能跟着認認字，算算賬啥的。”周小風認真道。
這還差不多。
不過這麼小孩子不念書，到底可惜了。
小風又不像小聰，天生不愛念書，打也不行，罵也不行的。
這問題，難辦啊！
她又拿了塊點頭給周小風，道：“去跟小然小玉玩去吧。”
“好。”
周小風跑出去了。
雲洛摘了會兒菜，總覺得這事得和外公說一聲。
她摘下圍裙，擦了把手，卻見舅娘拽着小風上了後院。
雲洛留了個心眼，跟了過去。
張鳳仙拽着小風在草把子後頭，她低頭下，瞧着自個兒子手裏頭的點心，道：“小洛給的？”
“嗯，可好吃了，香香甜甜的，給娘。”
張鳳仙嚥了口口水，道：“小風自個喫，對了，娘剛纔教你給你小洛說的話，你都說了沒？”
“說了。”
“她說啥？”
“沒說啥。”周小風道。
沒說啥？
咋可能？
她都這麼暗示了，小風咋說，都是她小表哥，她如今有銀子了，好歹也得表示表示吧？
要麼就是這孩子沒說清楚。
張鳳仙問道：“小風，你在去找你小洛，就說你想上學堂，成不？”
“娘，爲啥要告訴小洛？”周小風眼底一片疑惑。
張鳳仙都要被自個兒子給氣糊塗了。
她不是才告訴他的嗎？
轉眼就給忘到後腦勺了。
算了算了，還是得她出馬。
張鳳仙煩躁的抓抓了腦袋，道：“行了，你甭說了，不過小風啊，小然小玉，肯定有零花錢，他們還小，也花不出去，你讓他們把零花錢給你，你再給娘成不？”
“不要。”
“爲啥？”張鳳仙都要抓狂了。
周小風歪着腦袋想了會兒，道：“夫子說了，不問自取是偷，我不幹這種事。”
這孩子……
張鳳仙耐着性子，“娘不是讓你偷，是讓你說好話，讓小然小玉主動給你銀子，曉得不？”
周小風還是搖頭。
“你這孩子……”
“娘，我不要，我要銀子，爹會去賺的，外公也會給我。”周小風說完，扭頭跑了。
雲洛連忙避了身影。
張鳳仙在背後氣的發狂啊。
這啥孩子，咋傻成這樣？眼瞅着到手的銀子都不要。
她狠狠的跺了跺腳，氣沖沖的追出去了。
雲洛瞧着她背影，蹙眉。
還有這樣教孩子的？
虧的小風那孩子一身正氣，否則，得被舅舅舅娘教成一個小混混。
……
燒夜飯的時候，就雲洛一個人在竈房裏忙着。
周老太太瞅了一眼老周頭睡的屋，又睡鋪蓋軟了，她睡着腰疼，在裏頭忙裏忙外的，搞的老周頭都得跟着折騰。
張鳳仙倒是來幫過一回，後來又跑了，說自個屋子裏要打掃，拉着周雄風就去了。
“小洛，娘來給你打下手。”周蓉捲起袖子進來。
雲洛笑了，“娘坐着就成，我不累。”
“娘也不累，你一個人操持一大家子的飯菜，娘給你搭把手。”周蓉說着，往竈膛裏塞了一把柴禾，火燒的旺旺的。
燒了柴禾，婦人又幫忙來切菜，“對了小洛，方纔你舅跟我說了，村子裏地收成不好，尤其今年，天上沒下一滴雨，好多莊家都旱死了。”
“村子裏不少人搬家的搬家，投奔親戚的投奔親戚，就連你你顧嬸子家，好像都打算要搬去鎮子上了。”
雲洛想起早些去梨花村，的確，也沒啥水源，一個村，就用村子裏一口井，山路又遠，日子的確不大好過。
“顧大哥家估摸着爲了方便去鎮上開醫館吧。”
“是啊，你舅還說了，說是想搬來咱村子裏！”
“啥？”雲洛切菜的手一頓。
她可是才聽見舅娘讓慫恿小風啊。
周蓉亦是一臉爲難，“你舅說，在村子裏，沒啥乾的，你外公外婆年紀也大了，總跟着山疙瘩裏，一天好日子沒享受過，也不是法子。”
“而且，小風上學堂，也沒個去處，所以，想來咱村子裏！”
“他們上哪兒去我沒意見，可娘，來咱村子裏，他們沒田沒地沒房的，住哪兒？靠啥喫飯？”雲洛道。
周蓉嘆了一聲，道：
“我聽你舅的意思，瞧你家空了幾間房，想借住，至於田，說是你外婆手裏這些年，也攢了一些，到時候來租塊田，在把家裏的雞崽子趕來。”
雲洛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她冷哼一聲，“娘你咋說的？”
“我跟你舅說了，你嫁出去了，你家的事，我做不了主，讓他跟你自個說，娘想着，先跟你通通氣！”
想的倒是美。
住家裏？
他咋不說直接讓她養他們一大家子呢？
啥人啊。
雲洛切菜的動作飛快。
周蓉也爲難，“方纔我收拾屋子，瞅着你舅舅舅孃的意思，怕是想長住，小洛，請神容易送神難，別人不說，還有你外公，到時候他們真要不走，咋辦？”
“他們敢。”雲洛道，她家裏，可不是誰想住就住的，她道：“娘放心吧，這事有我呢，我會辦妥當的，下回我舅舅在問，你就當啥都不曉得，我來解決。”
“行，那娘可就都交給你了？”周蓉笑了。
“包在我身上。”雲洛拍胸脯。
母女倆人一個竈上，一個竈下，分工合作。
都說養女兒是賠錢貨，可週蓉可不覺得，女兒是孃的貼心小棉襖呢，瞧小洛，勝過很多小子呢。
等到飯快好的時候，張鳳仙才進屋，她瞅了一眼，有葷有素，兩眼放光，“小洛，你家喫飯這規格，放村子裏，過年都喫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