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成這樣，卻忍着一聲不吭的，他從未見過。
然，這樣一個人，左腿卻……
秦錚冷硬面容上，眼底幾分深邃，“這腿，是不是恢復不了了？”
練武人的直覺！
顧辰眼底有些不忍，許久，他才道：“短時期內想要恢復，幾乎不可能，少則三年，多則五年，或許，永遠恢復不了，且，治療過程，用的藥，也少不了！”
對了窮苦人家來說，無疑是一輩子的負擔！
村子裏，哪家兒子瘸了腿，即便家中有銀子，別人也是不願意把自家女兒嫁過去的。
爲啥？
銀子總有用完的時候，男人瘸了，殘了，家裏重擔，可不就全落在女方身上了？
萬一還有孩子……
苦不堪言！
秦錚拳頭驟然收縮，一雙黑曜石搬的眸子似無盡深淵，再瞧不見光芒。
“你右腳雖無事，然，你左腳受傷嚴重，避免更惡化，一年內，不能幹重活，能在家靜養，便不要出門！”
“況且，你臉上也有傷，傷疤有些深，恢復也要些日子。”
之前秦錚渾身是血，臉上亦不例外，故而，瞧不出臉上疤痕。
饒是顧辰見過許多慘狀，如今驟然一瞧見，卻也深深被震撼。
顧辰瞅了一眼身後牀榻上昏睡的雲洛，捫心自問，他心疼小洛往後的日子。
然，秦錚也是爲了小杰，甚至，可以說，爲了救小洛，才傷成這樣，小洛照顧他，無可厚非。
他嘆了一聲，拍了拍他肩膀，“好生養着，總會好起來的！”
“顧辰……”
“秦大哥……”雲洛從昏睡中驚醒，睜眼，卻見兩人都瞅着自己，她猛的想起什麼，連忙問道：“顧大哥，秦大哥左腿怎麼樣了？”
她急忙瞧去，卻見秦錚原本俊逸的側臉，一道傷疤觸目驚心。
她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要不是她，秦大哥也不會受這樣的傷。
酸澀，痛處，甚至其他許多紛亂的感情涌上來，她下牀榻，撲過去，死死抱住他。
他怎麼就一點不顧自己？
顧辰瞧的心中不是滋味，給夫妻兩人留了空間，默默退了出去。
“小洛……”
雲洛聽見這麼一聲，腦海中清明瞭一些，緩緩鬆開他，卻也不似之前那般羞赧，“顧大哥怎麼說？你的左腿怎麼樣？多久能好？還有臉上這傷疤，什麼時候能恢復？”
秦錚眸子中暗潮涌動。
有那麼一瞬間，他藏在心底的情緒幾乎快藏不住，卻死死忍住了。
即便他健全，也沒辦法給她光明的未來，她，從來都是他，不可觸碰的。
更何況如今，他已算是一個廢人！
心裏那一抹卑微的光芒，也該滅了。
“傷到了筋骨，幾日就好。”秦錚語氣很平穩。
雲洛有些不敢相信，瞧着他包紮好的左腳，“我去問問顧大哥……”
“小洛！”秦錚拽住她的手，猛的用力，她整個人撞入他懷中，“這幾個月，要辛苦你照顧我了。”
雲洛搖頭。
就算是照顧他一輩子她都心甘情願。
“不會！”雲洛抹了一把眼淚，“我去看看藥，你等我。”
在門口遇見了顧辰，顧辰聽見兩人屋子裏的話，只是搖頭，秦錚沒對小洛說出真相，他自然也不會挑起來。
整整一日，秦錚臉上根本瞧不出一個左腳斷了的人的樣子，身上的衣裳也換了，除了臉上的傷疤有些嚇人外，並沒什麼不妥。
顧辰還有別的病人，叮囑了他一些注意事項，才提着藥箱走了。
晚飯，是周蓉送來的，有豬肝，有魚湯，有雞湯，還有粥，有素菜，擺了整整一桌子，小然和小玉也回來了。
小玉瞧見秦錚臉上的傷，“哇”一下子哭了出來，小然年紀大，心裏難受，死死忍着淚水。
一起跟着來的雲少傑心裏不是滋味。
他通紅着眼，顯然哭過，走到秦錚面前，聲音很抵啞，“姐夫……”
“男兒有淚不輕彈，都是些皮外傷而已，別哭。”秦錚勸道。
雲少傑一抹眼淚，主動坐在牀榻邊，給秦錚喂起了飯來，“姐和姐夫爲了救我才成這樣子的，這幾個月，就讓我照顧你們。”
“只是傷了腳，手是好的，你好好上學堂，將來出息了，纔是報答我們。”秦錚揉揉他的腦袋。
雲洛也贊成，“對，你只要下了學堂，來瞧瞧我們就成，我傷的不重，還有娘呢，你別擔心。”
“我也要照顧爹爹和娘。”小然和小玉湊了過來。
雲洛安慰了許久，兩個小傢伙纔不那麼害怕，終於肯和他們一起喫起飯來。
“你倆現在還傷着，小然和小玉不然就去我那裏睡幾日，等你們好些，我再給送過來？”周蓉徵求兩人意見。
雲洛倒沒問題，她也怕自己照顧不來。
“娘，小然和小玉還是在家吧，有他們在，也能熱鬧一些。”秦錚淡淡道。
周蓉想着，定是兩人在山上實在兇險了，這會小錚念着一雙兒女呢，她抹了一把辛酸淚，想着明早要起早一起，也好過來幫幫忙。
她也沒待太久，等兩人吃了飯，收拾了碗筷，又燒了熱水，等他們洗好，打點好一切，才帶着雲少傑回家。
雲洛身上都是皮外傷，能下地走動。
“秦大哥，夜裏你要是起來，喚我一聲，我扶你。”雲洛道，她拿進尿桶，不過那東西，一向都是小然和小玉用的，他們從沒有用過。
也尷尬。
秦錚應了一聲，欲言又止。
時辰還早，小然和小玉趴在牀上畫小人玩，兩人也睡不着。
雲洛忽的想起，在山上，他不顧一切讓自己活下去的一幕。
前世，她的未婚夫千方百計的想讓她死，如今卻……
她心裏被佔的滿滿當當的。
秦大哥竟爲了自己，願意放棄生。
那麼她呢？
自然也是願意的。
只要他活着，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她心裏突然被自己跳出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什麼都願意嗎？
她對秦大哥……
“姐？”
雲少傑的聲音傳來，雲洛愣了一下，去開門了，門打開，他手裏提了一個籃子，裏頭有包子，有粥，有糖，有幾件乾淨的男子衣裳。
“娘說你們吃了藥，餓的快，包子和粥好生包好，不會涼，留着夜裏當宵夜，還有這衣裳，娘找出來爹的，給姐夫的。”
“好，快回去吧。”雲洛摸摸他頭，她想問他到底是怎麼吃了蘑菇中毒的，又想起家裏事多，只能先壓下了。
“姐！”雲少傑瞅了一眼屋子裏，把她拉到一側，“你願不願意給姐夫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