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倩如生怕母親讓她嫁人,立刻回:“如此正好,女兒就待在鎮上,幫忙守着宅子,你與父親若是不習慣,回來還有女兒陪着。”
尤氏卻不贊同,“你還年輕,母親不想看你孤獨終老,手足總歸不如枕邊人親厚,趁現在還年輕,有的選,挑一個老實可靠的後生,有淮兒給你撐腰,必定不敢欺負於你,離家近一些,母親也能照顧到你。”
這些話尤氏早就想說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出來,就怕女兒還沒走出過去的傷痛,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再大的傷痛也該過了,總不能因爲一個不靠譜的男人,就終身不嫁吧。
雖說世人總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和離歸家的女子,但凡有孃家撐腰,旁人也不敢說三道四,寡婦再嫁比比皆是,和離再嫁也沒什麼。
當然若不被孃家待見的和離婦,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凡事取決於家人的態度。
宋倩如深吸一口氣,“女兒不想伺候另一個向氏,不是所有的婆母都如母親這般通情達理。”
尤氏立馬接話道:“那就找那種無父無母的,嫁過去就當家做主,上無老人,夫君老實,無人給你氣受。”
爲了女兒能夠不孤單,尤氏可謂是用心良苦,剛操心完兒子的婚事,又來操心女兒的婚嫁。
做父母的,不能陪伴兒女一輩子,就想給她尋個伴。
宋倩如被說得啞口無言,嘴巴張張合合,終是什麼也說不出口,想說重話,瞥見母親頭上的華髮,又說不出口,母親並非趕她走,而是爲她餘生考慮。
之前一直逃避這個事,看來得好好想一下,接下來該如何走,是獨自一人生活,還是尋一個可心的伴,只不知她心裏的那個人,母親會否同意?
“母親,讓女兒考慮考慮,過幾天再回復你。”
尤氏見她鬆口,笑彎了眉眼,“不急,想清楚再說,看想找什麼樣的,母親讓人將七裏鎮周邊合適的男子,方方面面都打聽清楚,你再從中選一位。”
她就怕女兒對馬連雲還有念想,只是藏在心裏,如今看來,是完全放下了。
這樣就好,儘管再找的男子學識方面比不上馬連雲,至少人品比他好百倍。
擔心母親說個不停,宋倩如連忙起身告辭,“好,女兒先回院。”
怕女兒想不通,尤氏多說了一句,“去吧,回屋好好想想,如今子昂回到馬家,他再怎麼說身上都流着馬家人的血,等他出息後,也不可能將你接到身邊去,最多時常來看望你,若是仕途順暢的話,怕是連來看你的時間也沒有,你好好考慮一下。”
不是外孫不孝順,身爲人子,兩邊都是親人,做不到兩頭兼顧,再說馬連雲這輩子都沒有其他子嗣,就這一根獨苗,肯定看得跟眼珠似的。
孩子還小,母親不在身邊,常年跟在不靠譜的父親跟前,怕是會跟他一個德行,若非馬家老大親自帶人來七裏鎮,她說什麼也不讓他們將人帶走。
宋倩如眼簾微垂,“女兒曉得了。”
話罷腳步匆匆的離開,只餘一方絲帕,靜靜躺在地上,訴說着它的悲傷。
看着女兒離開的背影,尤氏嘆了一口氣,女兒還年輕,不該因爲馬連雲而孤獨半生,他不配。
宋倩如離開蘭香院,心事重重的回到怡然院,坐在窗臺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外頭,院中幾株藿香薊隨風輕晃,母親的話她不是不明白,可她真的要再嫁一次嗎?還是一個人孤獨終老?
弟弟如今考中舉人,以他的能力考中進士也是有可能的,將來不管在哪兒做官,肯定都會將父親母親接過去,若她要跟着,想來弟弟兩口子也不會說什麼,可他們的名聲,多少會有點兒影響,將來侄子說親,旁人得知他家裏住着和離歸家的姑母,還要給她養老,會如何看他。
想着想着,不禁出了神,當初咬牙忍受馬家人的欺壓,也是爲着孃家還有族中姑娘的名聲考慮,而今這個問題隨着淮兒考中舉人,已然不存在。
那侄兒的婚事,是不是會隨着淮兒官位的升遷而改變,她不得而知。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時,貼身丫鬟在外頭敲了敲門,“姑奶奶,仇管事有事向你稟告。”
宋倩如放空的思緒,被拉回現實,“知道了,讓他在正廳等一下。”
話罷起身整理衣裳,確定沒有差錯,這才緩步走出房門。
仇伍如今幫她打理鋪子,每半個月同她彙報一次鋪子進賬,兩人接觸比較多,不過仇伍不知是沒開竅還是對她無感,非常守禮,儘管兩人一起經歷的苦難,面對她時恭敬不失禮貌。
讓她那一點兒旖旎心思,都快消失殆盡,她實在做不出上趕着的事,那樣顯得她很孟浪,若對方拒絕,往後還有共事,低頭不見擡頭見。
仇伍站在怡然院正廳,面無表情,身姿挺直,靜靜等着他主子到來,對於丫鬟端上前的茶水,看都不看一眼。
宋倩如進來就見到這番景象,“仇管事,站着作甚,坐下說。”
“謝主子。”仇伍行過禮,等宋倩如坐下,這才坐在下首的位置。
“何事?”宋倩如端坐在上首。
仇伍起身行了一禮,一板一眼的說着,“小的跟您彙報一下鋪子狀況,近半個月以來,鋪子盈利是過往的三倍。”
宋倩如看着他堅毅的面容,突然道:“嗯,鋪子上的事交由你負責,我很放心,跟在我身邊做個小小的管事委屈你了,若你想回到父親身邊做事,我可以去說一聲。”
這話她早就想說,父親身邊能接觸到的人和事,決不是她這間小鋪子可以比的。
仇伍呆愣片刻,好一會啞着聲音問:“姑奶奶對小的有何不滿?”
身爲下人他干涉不了主子決定,可也不是隨便任人擺佈的,推來推去,好似一個多餘的物件,沒有自己的思想。
若是容不下他,可以說出來,大不了離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