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看着老太太,臉上扯出一抹笑容。
“你別哭,都要走這一遭的,我這都八十二了,已經是高壽了,我走了以後,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老爺子說話已經有些費勁了,即便是躺在病牀上,那聲音依舊滿含堅韌。
老太太身份尊貴,跟了周老爺子後,沒受過一天苦,那是把他捧在手心裏的,如今老爺子要去,把她一個人留下,她哪裏受得了?
歲數是不小了,但她希望周老爺子能長命百歲,哪怕以後兩人都走不了了,只能坐在輪椅上曬太陽,那也是幸福的。
“老頭子你堅持住,你走了讓我怎麼活?”
老爺子又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要讓我擔心,我無非是早走一步罷了,我會在下面等你的,下輩子咱們還做夫妻。”
這句話出來,鄭望舒他們已經是泣不成聲。
誰讓每個人都要死,但誰也沒辦法做到直視死亡,鄭望舒想到以後自己老了,病痛纏身,她跟周景川總有一個人要先死,那會是多大的遺憾。
沒有了另一半,哪怕是有孩子,晚上躺在牀上,還是會想念吧。
老爺子狀態不太好,說了幾句話便喘的厲害,最後把周敬業叫了過來。
“敬業,你回屋一趟,把爸的勳章拿過來,我想再看一看。”
老爺子這一輩子爲了國家鞠躬盡瘁,在科研的道路上也貢獻了不少力量,那些勳章是他這一生的縮寫。
周敬業哽咽着回道:“爸,景川已經回去拿了。”
周景川瞭解老爺子,所以剛纔的時候便開車離開了,他不想讓老爺子留有遺憾。
沒一會兒,幾個孩子也都來了,圍在病牀邊哭着喊爺爺。
周老爺子臉上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反而一直是笑眯眯的。
沒,一會兒周景川把他的勳章都拿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幫老爺子別在胸前。
周老爺子現在哪怕動一下都很困難,但還是把胳膊放到了胸前,細細摩挲着胸前的勳章,好像在描繪上面的圖案。
沒一會兒,他便合上了眼。
老太太哭的都要暈過去了,被人扶着,周敬業過去探了探鼻息,眼淚流的更兇了。
“老爺子走了……”
瞬間,大家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周老爺子是周家的當家人,也是大家的後盾,如今也是去了。
他死之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妻子,還有對國家的那份惦念。
鄭望舒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國家正是有無數個像周老爺子這樣的人,才能飛速發展。
他們脫離了低級趣味,把一生都奉獻給國家,這是真正的英雄。
她這輩子怕是很難達到這個高度了,但是她會盡量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不枉白來這世間一遭。
其實說起來,老爺子這也是喜喪了,畢竟都八十歲的高齡了。
衆人在整理好情緒後,便開始準備老爺子的身後事。
出殯當天,不少領導人前來弔唁,他們皆是眼含熱淚。
就這樣,周老爺子長眠於地下。
老爺子這麼一走,周家接下來一陣子都籠罩着一層悲傷,至於老太太,家裏肯定是不放心他一個人住了,周敬業他們直接把老太太接了過來。
有這麼多兒女陪着,還有孫子孫女,總歸是心情能好一些。
不然一個人住在家裏,又見不到老爺子,怕是會情緒崩潰。
不過好在老太太很快就想開了,臨老了,突然信了佛,天天送佛唸經,給周老爺子積攢功德。
鄭望舒有一天跟老太太聊天,這才得知老太太這麼做是想在自己死後,來世還跟老爺子做夫妻,希望老天爺能成全她。
當時鄭望舒就沉默了,老一輩的感情都是沉穩內斂的,他們都說那個時代都是相親,見一面就結婚了,沒有感情。
可真的是那樣嗎?也許老一輩的感情更加純粹,是他們不能所理解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鄭望舒還跟周景川說了這件事。
周景川聽了,也頗爲感慨。
“希望下輩子咱們兩個也還能再做夫妻。”
周景川把鄭望舒緊緊抱在懷裏,低聲呢喃着。
鄭望舒忍不住笑了,“反正以後老了,我希望我先死,你死在我後面。”
周景川一聽,忍不住在她嘴上拍了一下。
“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死不死的,那還早呢,還有幾十年呢。”
鄭望舒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反正每個人都要死呢,反正我是希望自己能死到你前面,你要是死了留下我,我真不知道咋辦了。到時候我早點死了,在下面等你,你放心,我不急着投胎,到時候咱們一起投胎,來世還做夫妻。”
周景川抱着鄭望舒的手力道逐漸加重,過了好半晌才說道:“如果你先去了,我會跟你一起,你膽子那麼小,害怕了怎麼辦?我陪你一起死,到時候也有個伴。”
鄭望舒驚了,從周景川的懷裏掙扎着露出頭。
“你這話什麼意思?意思我要是死的早,你要殉情是嗎?”
“怎麼了?不行嗎?”
鄭望舒沉默了,她看着周景川,突然就想把自己埋藏了,這麼久的祕密說出來。
“景川,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你聽了以後千萬不要害怕。”
黑暗中,周景川的眸子亮晶晶的。
“好,你說吧。”
“其實我不是鄭望舒,鄭望舒早就死了,我是別的世界來的,穿越在了她身上。”
鄭望舒說完以後,手裏都汗晶晶的,顯然是有些後悔了,好好的說這個幹嘛?就算兩人感情再好,這種怪力亂神的事,說出來還是挺嚇人的。
萬一周景川接受不了怎麼辦?
就在鄭望舒心裏七上八下時,周景川驀地開了口。
“我知道。”
鄭望舒一聽,直接蹦了起來。
“你你你……你知道?你怎麼知道的?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周景川忍不住笑了,“鄭望舒以前是什麼樣子?我是見過的,你跟她不一樣,更何況後來咱們二人還做了夫妻,我能感覺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