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夜晚冷風簌簌,天邊只掛着一輪彎月,照亮沿着海岸奔襲的幾道身影。
在蘇眠的再三勸說下,墨禹洲最終同意她先去碼頭圍堵墨雲。
如果他這邊失利,那蘇眠便會在墨雲一方疏忽時,直接在船上將寧悅救走。
這是個特別危險的行爲,卻也是最有效的。
墨禹洲是墨雲的目標人物,他不能不出現在明面上。
但蘇眠就不同了,墨雲不會注意蘇眠有沒有出現在墨禹洲身邊。
畢竟以墨禹洲那麼疼愛蘇眠的地步,不讓她涉險也是情理之中的。
蘇眠摸了摸身上被墨禹洲強制要求穿上的防彈衣,上面還帶着他的溫度和味道,她的眼神中透着堅毅的幽光。
墨禹洲孤身一人驅車跟在墨雲的車後面,與之隔了一百米的距離,是他安排接應的人。
而在另一邊,是蘇眠帶着小五幾人,穿過漁村的近道,趕在墨雲來之前到了碼頭。
碼頭亮着星星點點的小燈,照亮那艘停泊不久的船只,偶有探照燈從左到右掃視而過。
如果就這麼衝過去霸佔船只,肯定會打草驚蛇,到時墨雲接到消息,說不定在路上就能把寧悅殺了。
蘇眠不敢冒這個險,在她環視一圈準備冒着冷水趟過去的時候,暗處忽然傳出一聲咔嚓的聲響。
“誰!出來!”
小五率先將蘇眠護在身後,他舉着槍對着暗處走來的身影。
那道身影纖瘦高挑,是個女人。
蘇眠微微蹙眉,只覺得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她拍了拍小五的肩膀,讓他退到後面去。
小五爲難時,暗處的人出了聲,“眠眠,是我。”
“三嬸?!”
蘇眠一把撥開擋在眼前的小五,她幾步迎上前去,藉着頭頂的月輝,看清了來人。
竟真的是沈曼歌!
“三嬸,你怎麼會來這裏?你趕緊走,這裏一會兒會很危險的。”
蘇眠拉着沈曼歌就要往遠處走,卻在剛走了一步的時候被沈曼歌反手拽住。
“眠眠,我不走,我來這裏也有我的事情要做,你不用擔心我。”
沈曼歌心底升起絲絲溫暖,這個小輩一直對她很好。
即使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殺人兇手,她還是一直站在自己這邊維護自己。
沈曼歌拉着蘇眠的手淺淺一笑,道:
“眠眠,你要做的事,或許我可以幫你。
聽話,別趕我走,他就算再瘋,也不會殺我的。”
沈曼歌雖然說得在理,但蘇眠並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她爲難地蹙着眉頭,“三嬸,我可以自己解決的,你是公衆人物,不宜牽扯進這種事裏。”
沈曼歌聞言自嘲一笑,“什麼公衆人物,還不是任他擺佈的洋娃娃。
我每走一步,其實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這種生活我早就膩了。”
蘇眠不知該怎麼勸她,他們之間的怪異相處,她老早就發現了。
只是那時被墨雲的外在所欺騙,沒能早早關心沈曼歌。
沈曼歌今天來也不是跟蘇眠訴苦的,她自顧一笑,目光在小五幾人身上打量一圈,問道:
“眠眠,你們準備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蘇眠把剛纔發生的事大概跟沈曼歌說了下,後者聽完臉上已經是麻木的痛恨。
她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當初他害死了墨大哥,現在又要傷害大嫂,我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見墨大哥了…”
蘇眠知道現在不是八卦的時候,但不知爲何,她總覺得沈曼歌對她口中的墨大哥,有那麼點不同…
然而不等她問,沈曼歌已經自顧講了出來。
“我認識墨大哥的時候,他和寧悅已經結婚…”
那時的她還是一個剛入行的小姑娘,因爲出衆的長相,總是會被一些沒品的人惦記。
有一次她的經紀人帶她去應酬,卻不料那是個另類的選美酒局。
一些肥頭大耳的老男人對着一羣青春稚嫩的小姑娘上下其手,美其名曰檢驗她們有沒有喫這碗飯的根骨。
沈曼歌進演藝圈不被家裏支持,她是瞞着家裏人做的。
因此在外界不知道她是沈家的千金,她的經紀人爲了錢財出賣她,沈曼歌那時心高氣傲,砸了場子跑出來。
卻因爲不知內情提前喝下了經紀人遞來的酒,昏昏迷迷走在酒店門口的小巷子裏。
她被幾個流氓混混盯上,就在他們要欺負她時,是約會完準備回家的墨坤和寧悅路過救了她。
那時的墨坤是京圈有名的癡情種,既有着英俊儒雅的外貌,還有忠貞不二的心。
他不知是多少懷春女子心中的標杆和戀慕的對象。
沈曼歌以前只聽過他,對這個人有好感的基礎下,又被他如謫仙降臨般救下。
沈曼歌便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地扎進了這場沒有結果的暗戀中。
她羨慕寧悅,卻不嫉妒她。
因爲那也是個瀟灑恣意的女子,她覺得軟弱的自己配不上熱烈的墨坤,於是她選擇在暗處默默守護他們。
可她不知自己對墨坤的注意,勾起了墨家三爺對她的興趣。
墨雲藉着墨坤弟弟的身份接近沈曼歌,起初把她當做無聊時光裏的消遣工具。
最後在一次次挑逗中,自己先失了心,強取豪奪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他毀了她所在意的一切,只爲她的眼裏只有自己。
……
沈曼歌知道墨雲殺了墨坤的那天起,就開始恨上了墨雲。
可他就是個人面獸心的魔鬼,抓住沈家父母的把柄要挾沈曼歌,這一要挾就是二十年。
蘇眠聽着沈曼歌的低低敘述,腦海裏呈現出上一輩的恩怨情仇。
她倒是怎麼也沒想到,三嬸一直喜歡的人會是她的公爹。
而公婆感情還那麼好…
嘖,難搞。
沈曼歌收起回憶,她眸光堅定,定定看着蘇眠,輕聲道:
“所以,眠眠,我希望能由我結束這一切,我不能再看着墨雲一錯再錯了…”
蘇眠摸了摸兜裏裝着的東西,她有些猶疑,“可是…這會很危險的,也會讓他徹底記恨上你,你又何必…”
“沒關係的,我們糾纏了這麼久,不缺這一件事讓他記恨。”
在沈曼歌的極力自薦下,蘇眠最終猶猶豫豫地把兜裏的定時炸彈交給了沈曼歌。
她再三叮囑,“三嬸,你放置好後一定立刻出來,我就在這裏等着你,一定要趕緊出來!”
“好。”沈曼歌看着蘇眠淡淡一笑,慈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轉身揣着危險物毅然決然往船上走去。
蘇眠在暗處看着她輕鬆上了船,心底卻一直打着鼓,不知道自己把這件事交給一個弱女子對不對。
但沒有給她反悔的時間,墨雲和墨禹洲已經先後到碼頭。
墨雲的傷在車上已經簡單包紮過,此刻被手下扶着下了車,緊跟着就是昏迷的寧悅,被人拖下車子。
墨禹洲看着自己的母親一臉鮮血地被人拖拽着,極力隱忍着怒火冷冷朝墨雲喊話。
“我來了,放了我媽,你們走!”
墨雲身上的傷疼得他臉色發白,聞言卻是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他拉開保險對準墨禹洲,嘲諷道:
“賢侄還是太過天真啊,你覺得我會放一個時時刻刻想殺了我的人離開嗎?”
說着,他臉上笑意盡收,似閻羅般的冰冷話語被風一吹,飄向海面,也飄進在場或明或暗的幾人耳中。
“今晚,我要你們都死在這裏!”
說着,他手指按動扳機瞄準墨禹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