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宮。
太后已經在殿內等着。
比起那日的虛弱，今日的她精神抖擻。
顧冷清和尉遲墨一進來，便行禮道，“孫兒、孫媳拜見皇祖母。”
“起來吧。”
太后的聲音裏夾帶着一絲疲憊。
宣王的事，她早便一清二楚。
“皇帝怎麼樣了？”
太后直截了當地問。
尉遲墨回道，“父皇正在養心殿休息……宣王的事，父皇難過是難免的。”
“皇祖母不用擔心，父皇身體無恙。”
顧冷清補充了一句。
太后這才放心，緩緩點了點頭，“這便好。”
短暫的無話。
太后看着尉遲墨，眼裏的光頗有些感傷。
“老三，辛苦你了。”
“皇祖母這麼說，孫兒便覺得不辛苦。”尉遲墨輕聲回答道，其實心裏也是這麼想着的。
當日他們跟父皇約定好的時候，便知道，這一天一定會發生。
倘若宣王知道收手，後面所有的事情其實都可以避免。
他要這個太子之位，給他便是了。
自己的心思，從來便不在這爭奪之上。
太后心裏倍感安慰。
“你們這麼多個兄弟裏頭，哀家最喜歡你，便是因爲，你這人善良，對兄弟之間，顧念情義。”
“倘若宣王能跟你如此，何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說完，太后心裏極爲失望。
難過是真。
失望更是真。
當初她已經給過宣王一次機會，偏偏這個孫子太過無情，一次又一次，做出傷天害理，天地所不容之事。
“皇祖母，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還請皇祖母節哀。”顧冷清安慰道。
太后這人平日裏性子再烈，但始終是宣王的祖母。
自己的親人如此，豈會不難過。
太后幽幽嘆氣，“已經塵埃落定，那便不想了。倒是你們兩個，哀家真要好好感謝你們。”
“尤其是你，顧丫頭，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顧冷清本來便覺得沒什麼，但被太后這麼一說，鼻子有些發酸。
她不是矯情脆弱的人，可在這個異世，難得有個如此真心實意關心自己的人，實在太難得。
“不辛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顧冷清發自內心說道。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
“你這丫頭，便是這一點，讓哀家尤其喜歡。”
太后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有你陪着老三，輔佐老三，哀家就能放心了。”
尉遲墨心裏忽然有些不安，“皇祖母，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太后搖搖頭，似乎不想提起。
倒是一旁的金嬤嬤，她不忍道，“齊王，齊王妃，太后執意要去福安寺喫齋唸佛，你們說，太后這身體可算好了一些，哪能再去啊。”
“老金，不許再說。”太后呵斥。
金嬤嬤就算真被處罰，她也還是要說。
“太后，老奴實在擔心你的身體，就算今日太后您要責怪老奴，老奴也認了。”
“齊王，齊王妃好好勸勸太后吧，老奴實在是沒辦法了。”
金嬤嬤心裏擔憂的不行，只能盼着他們兩個能說服太后了。
顧冷清和尉遲墨一怔。
“皇祖母，你留在宮裏好端端的，爲何要去福安寺？”尉遲墨擔心道。
“是啊，皇祖母，過陣子天氣轉涼，在福安寺我們都不放心，您還是留在宮裏吧。”顧冷清也不放心地勸說道。
她對這個太后是真心喜歡，絲毫不捨得太后離開。
太后一臉無慾無求，彷彿什麼都看透了。
“這皇宮的爭鬥，哀家已經看了幾十年，已經看膩了，去了那福安寺，哀家反而能清淨一些。”
“皇祖母！”
尉遲墨無奈地叫喊了一聲，太后緩緩揚起一抹微笑，“哀家心意已決，你們也不要勸了，將來這明元有你們看着，哀家也能放心。”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哀家罰了。”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太后已經心力交瘁。
顧冷清能深深感覺到她身上的那股無力和疲憊，便不再說什麼。
尉遲墨張了張口，最後也不知道說什麼。
“皇祖母準備什麼時候動身？”顧冷清詢問道。
太后擺擺手，“你們退下吧，哀家到時候自行離開，都別來送。”
“皇祖母，孫兒便在宮中，等你回來。”尉遲墨心裏難以割捨，但還是不得不尊重太后的意思。
太后單手撐額，緩緩閉目。
金嬤嬤幾乎要哭了。
其實她也知道，齊王和齊王妃也勸不動太后。
太后這人，從來說一不二。
如今宮裏發生這麼多事情，更是難以將太后留下。
可憐太后，要面對這麼多事情，豈能不累呢？
顧冷清拉着尉遲墨行禮，緩緩退出景和宮。
等兩人都走了，太后這才睜開眼。
金嬤嬤眼睛都紅了，“太后，齊王和齊王妃對您是真心孝順，您爲何，非要離開呢？”
太后深深嘆口氣，“哀家老了，不想再捲入這深宮爭鬥之中，何況，有顧丫頭陪着老三，哀家能放心。”
金嬤嬤知道，離去一事已經板上釘釘。
她也不再勸說，而是表忠心。
“老奴跟了太后這麼多年，太后去哪，老奴都要跟着。日後在福安寺，老奴也定然好好伺候太后。”
太后倏地露出難得笑，“有你陪着，哀家也知足了。”
金嬤嬤眼睛一熱，落下淚來。
她又何嘗不是？
跟着太后這麼多年，即便自己是奴才，太后對自己也十分好，她作爲奴才的，便會以一生作爲回報。
–
出宮的路上。
天色漸暗。
霧氣瀰漫，浸染出一股濃濃的傷感。
“皇祖母離開，興許是件好事，日後若是得空，我們也能去看看她。”顧冷清輕聲說着，挽着尉遲墨的臂彎，走在宮裏的青磚上。
尉遲墨許久沒跟她這麼走過了。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的手，深情款款，“此生有你陪着，我一生無憾，至於其他名利，我都可以不要。”
“我也是。”
顧冷清的頭靠在他的臂彎上，跟着他的腳步，輕緩地走着，心裏一股暖意涌出。
“這一生，能認識你，對我來說，便是最大的幸運。”
“清兒，謝謝。”尉遲墨緊緊摟着她的肩膀，以懷抱來表達他內心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