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輕巧，”
凌千婉苦澀一笑，悽慘非常，在看到凌千茵之時她並未想過會說出自己的過往，可是現在，不知爲何，她只想跟這個堂妹傾訴一番。
“我第一次回安國公府纔剛跟母親透露在榮王府過得不如意，母親便連忙勸我說這天下不如意姻緣十之八九，女人出生就是要受男人氣的。
“即使已經看到了我身上的傷，還只讓我忍一忍就好了，我跟她哭訴說我忍不了，她便拿凌老夫人和凌家大房的未來壓我，還說養育我十幾年，如今就是要我回報的時候，我就是失了性命也不能讓榮王府和安國公府蒙羞。
“說白了，他們的榮耀就是要建立在我的白骨之上。我能怎麼辦，除了自救，還有什麼辦法？！”
凌千茵看到凌千婉狀似癲狂的模樣，一時間有些無奈，出生在這個時代，女人的作用便是爲了鞏固家族父兄的權勢和地位。
但想到凌千婉身邊的陪嫁之人全都遇害，凌千婉的旁邊又哪裏有可用之人？
凌千茵又接着問道：“你是如何派人刺殺榮王的？”
凌千婉滿眼不屑，“哼，榮王的眼中只有女人，我可以這麼說，榮王只會看到我身邊有沒有多的婢女，至於我陪嫁來的店鋪田莊，他一應不過問，但凡府中有喫有喝有銀子買棗子，他皆不會過問。
“我自得病之後，渾身無力，也私下找過幾個女郎中，可她們皆束手無策，我又害怕自己的病情被別人知曉遭人恥笑，這才暗中讓自己在外院的親信將店鋪都賣掉。
“得了銀子，我便請了京城之中最厲害的刺客組織，我是想跟榮王同歸於盡的。”
京城之中最厲害的刺客組織？
那不就是阿無的幽影閣嗎？！
敢情他赫連城早就知曉此事，還默默的收了銀子將榮王給閹了之後再裝模作樣的跑來調查刺客。
這要是能抓到刺客纔出鬼氣了！
凌千茵柳眉微挑，好他個赫連城，竟然敢瞞着她攢私房銀子，看她回去怎麼收拾他。
“那姐姐爲何不一次性結果了榮王，反而還讓他繼續活着？！”
這也是凌千茵最爲不解的地方，莫不是凌千婉受了非人的待遇之後，人也變得跟榮王一般變態，自己過得不如意，便也不想別人過得如意？！
“恕妹妹我直言，榮王就算只是成了閹人，禍害姑娘之事怕是還會繼續，姐姐可是不想除了這個禍害？”
畢竟，有些受害者的心理也會產生極大的變化，想要讓別人也受過她曾經受過的，如此纔算得到心靈上的共鳴。
“妹妹切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凌千婉卻是一口否定，“姐姐我雖然過得不盡如意，可也是自小讀聖賢書長大之人，不說別的，我也明白己所不欲莫施於人的道理。
“況且，這麼多年我一直信道，這生死有命，因果輪迴，我可是極爲相信行善緣得善果。
“別說我陪嫁而來的那些丫鬟們，就是後來因着榮王所逼着買進府中的那些婢女們，她們死了或是發賣之後，我皆讓外院的親信偷偷的給她們家中送去銀錢，我就是爲了除掉榮王這個禍害纔會不惜一切代價花銀子買刺客來府中刺殺。
“本來，我也準備將榮王直接了結，讓他以死謝罪，可是，我確有私心不想讓他死的如此痛快，而且他若死了，我這也沒幾日活頭，這碩大的榮王府便是無主之地，以太后和端親王的能力，此地一定會落入二人手中。
“到時候府中的下人驚嚇之餘，各自爲主尋求依靠，怕是會將這府中的骯髒事傳揚出去，事情很快便會公諸於衆，我是想讓榮王死，但我卻不想自己曾經所受的屈辱被京城權貴拿來當笑料肆意談論。
“如若這般，我家弟弟凌其汛即使入朝爲官，便也會因爲非議讓他在官場上擡不起頭來。
“不爲別的，只爲我小的時候，一直養在凌老夫人身邊過得十分獨孤的日子，那幾年小弟一直暗中跟我通書信相問，即使父母偶然年節回來，也只是客套幾句，唯有小弟會給我帶來喫食和女兒家喜愛的小玩意兒，不說別的，我是一定要幫扶自家小弟的。
“至於別的，我根本不在乎，榮王頗愛臉面，對於自己天生不足之事十分芥蒂，如此拼命的食牝甘也不過是爲了重展男人的雄風罷了。
“我如此做，正好給他個臺階下，讓他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是不行，是已經沒有了，省得他再費盡心思的折磨別人。
“當然，若不是二妹妹前來，我是以爲自己再無好活之日，到時候，榮王因爲此事一蹶不振，我再借機給他下些毒藥，讓他慢慢的死去，至於這府中的下人們，我更不會留下一人，府中之事再不由有任何人知曉了。
“過段時間後，就算有人發現我曾經經歷過的事，也不會掀起太多的風浪，畢竟與此相比，他榮王遇刺被閹了之事便足以讓京城權貴笑上很長一段時間。”
凌千茵的心中五味陳雜，說實在的，這個凌千婉倒也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只是爲什麼她當時能如此狠心對自己的親妹妹凌千妗下手？
既然凌千婉不準備說，而凌千茵也無太多興趣知曉，便接着說着另一個問題。
“姐姐這病我能治，但康健之後怕是難以再有孕。”
沒有好的衛生條件和消毒水平，再加上一直遮掩嚴實，凌千婉的子宮已經全都病變潰爛，若想痊癒唯一的法子就是將子宮全都切除，當然，這也剝奪了凌千婉做母親的權利。
凌千婉嘆了口氣，眼中的失望和悲愴一閃而過，接着便又是滿目的瞭然。
“這麼多年，被逼着當牝甘的容器，纔開始是三粒棗子，後來日益增多，最多的有近十粒，我心中也清楚的明白，這肚子怕是早就不中用了。”
說着，凌千婉也渾不在意的說道：“我既然能得機遇再次活命，這些後福便也不在意了，只要妹妹能幫我醫治，我便一定給妹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