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遲沒想到還會再見到趙玉晴。
此時,離京已經數百公里,趙玉晴花了銀子,收買了押送的官兵,才見到了魏遲。
看到她的那一刻,魏遲先是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眨了眨眼,她就俏生生地站在眼前。
皮膚比以前黑了點,看着和野丫頭沒什麼區別。
但她化成灰,魏遲也認得出來。
她確實是趙玉晴。
本該在南方富庶之地,喫喝享樂的趙玉晴!
魏遲冷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別的情緒。
咬牙切齒地質問:“我說了,讓你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趙玉晴搖頭,“沒當耳旁風,只是順路遇到了你,所以來看看。”
“順路?”
魏遲被氣笑了,“你當我是傻子?”
趙玉晴攤了攤手,“你要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趙玉晴!”
“這麼大聲做什麼,我耳朵沒聾。”
一邊說,一邊掏了掏耳朵,姿態有點不雅。
魏遲視線沉沉地盯着趙玉晴。
她穿着素衣,身上一件首飾也沒有,打扮得尤其低調。
和京城裏雍容華貴的貴婦人完全不同。
趙玉晴的話,魏遲半個字也不信。
惡狠狠地瞪着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
魏遲低吼,“故意來看本將軍的笑話!”
趙玉晴忍了一會兒,沒忍住笑出聲來,“醒醒,你如今是階下囚,連販夫走卒都不如,可不是什麼將軍!”
階下囚……
魏遲的面色變得更加難看。
“趕緊給我滾!”
趙玉晴沒再逗他。
時間緊迫,把提前準備好的銀票和碎銀塞到魏遲的袖子裏。
“我們和離的時候,你把半副身家都給了我,我這人有良心,不會見死不救……就算救不了你,至少可以接濟一下,讓你不至於被凍死餓死。”
“滾!”
魏遲低罵,卻把銀票往袖子裏收。
嘴很硬。
身體卻很誠實!
他們要活下去,就要有錢。
至於尊嚴……在生死面前已經不重要了,先活下去再說。
趙玉晴還以爲,經此一事,魏遲想死的心都有了。
畢竟這人魯莽,心氣又特別高,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如今魏家倒了,他們還被流放。
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以魏遲的脾氣,能忍着不發火真的很難得。
也是離開京城以後,趙玉晴才明白魏遲的用心。
他在那個節骨眼提出和離,就是爲了保她平安。
她雖然膽小怕事,但也講義氣。
魏遲替她考慮,還給她了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種時候,她想幫一幫魏遲。
就算救不出他,改善一下他的處境,也算對得起他的良苦用心。
見魏遲收下銀票,趙玉晴放心了不少。
安慰道:“人活着纔有希望,你千萬不能想不開。”
魏遲眼神冷漠,“你死,我都不會死。”
趙玉晴被噎得無話可說,覺得親自來見魏遲的自己,傻得要死!
就算要接濟他,打發人跑腿辦事就行,又何必來他面前受這個氣?
哼了一聲,“行,那你好好活着,看我們誰活得更長久。”
魏遲眼皮一掀,這次沒有反駁。
只是定定地盯着趙玉晴的臉,許久後道:“以後不要再來。”
趙玉晴沒有正面回答。
“魏遲,謝謝你。”
在魏家這幾年,雖然魏遲的脾氣陰晴不定,讓她受過委屈,但最後關頭,他爲她謀了一條生路。
趙玉晴覺得,足以抹平他的不好。
“還有,對不起。”
魏遲冷哼,“你和柳絮一起坑我,趙玉晴,真有你的!”
這是被下大獄以後,他閒來無事琢磨出來的。
當年他想娶謝雲菱。
那些謀劃,趙玉晴是知情人。
只是後來出了幺蛾子……
舊事重提,趙玉晴也有些尷尬。
太過心虛,把手腕上被袖子掩蓋的玉鐲褪下,塞到魏遲的手裏。
“必要的時候,用來打點關係。”
魏遲瞥了一眼,這是他們成婚時,給趙玉晴的聘禮。
丟回給她,“我一個大男人,身上裝這種物件,不得被人笑話死?”
“這是保命的東西!”
魏遲不爲所動,餘光看到官兵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語氣不善,“趕緊滾!”
趙玉晴氣得滿臉通紅,把鐲子丟他身上,“愛要不要。”
起身,果斷地轉身離開。
魏遲腿腳不便,且有人看守,根本不可能去追她。
在原地愣了很久。
等官兵行至跟前,快速把鐲子收起。
同時,給人丟了幾塊碎銀。
這是魏家人,宮裏剛登基的新帝,和魏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哪怕魏家被流放,押送的人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就怕有朝一日,魏家復起,再來個秋後算賬。
美滋滋地收下碎銀,高聲喊道:“啓程!”
魏遲沒忍住擡眼,又往趙玉晴離開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時,她已經停下了腳步。
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神情平淡,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上他的視線,她用力地揮了揮手,卻一句道別的話都沒說。
魏遲心裏突然一酸。
趙玉晴,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他?
看着手上的鐐銬,這個問題魏遲問不出口。
他如今是囚犯,還能奢望什麼?
最後看了趙玉晴一眼,魏遲側過身體,背對着她。
手裏摩挲着溫潤的玉鐲,上邊彷彿還帶着她的體溫。
他們之間,一直都不對等。
不要奢望!
趙玉晴還看到了魏將軍,魏夫人,以及一些認識,但沒說過話的魏家親戚。
他們形容憔悴,風塵僕僕,有些身上還帶着傷。
看慣了他們金尊玉貴的模樣,一時之間,趙玉晴有些不習慣。
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朝廷上的事,她琢磨不透,也沒有人脈。
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花銀子,替魏遲和他的家人打點好一切,讓他們少受些苦……
魏夫人盯着趙玉晴的肚子猛看,走出去很遠才失望地收回視線。
她曾經奢望過,會不會趙玉晴懷上了魏家的骨肉,阿遲才選擇與她和離。
如今希望落空,魏夫人的脊背塌了下去。
究竟是哪裏錯了,怎麼自從女兒進宮,就事事不順?
難道,真是他們貪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