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菱去燕州,這事果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皇上問太后,“他爲何突然把謝家人帶離京城?可是在打算什麼?”
太后手裏拿着佛珠,表情淡然,“你該防備的不是他。”
皇上表情微怔,“魏家……魏遲出了事,不能再入朝爲官。”
太后:“天真!魏家不止魏遲一個人,千萬別低估了女人的狠。”
皇上:“她是兒臣的結髮妻子,夫妻一體。”
他防備魏家,最防備的是那些外戚。
就怕他們利用皇后和太子,謀權篡位。
以致江山旁落,民不聊生。
外戚之禍,以前就有先例。
魏家……他不得不防!
如今魏遲雙腿殘廢,只要再扶持新勢力牽制魏家,便可稍稍放心。
太后睨着自己的兒子,或許男人和女人天生不同。
哪怕不信任自己的妻子,他們也認爲,自己是對方的天。
只要給女人賞賜一點小恩小惠,對方就會感激涕零,過往前塵一筆勾銷,自此一心一意向着他。
也不知道這是哪來的自信!
難道是與生俱來?
太后不留情面戳破皇上的幻想,“別家夫妻榮辱與共,男子託付中饋,女子理家、生兒育女,侍奉公婆,他們利益一致,門當戶對,或許感情也很不錯,男方想休妻沒那麼容易,你和皇后……是這種夫妻嗎?”
至親至疏夫妻,他們可能一樣沒佔。
爲了利益,給對方捅刀子都有可能,這哪是尋常夫妻?
什麼夫妻一體,榮辱與共,根本不能用在皇家。
爲了皇家的利益,誰都可以犧牲!
而被犧牲的那個人,她願意嗎?
會乖乖接受作爲魚肉、墊腳石的命運嗎!
別人會不會,太后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會!
而且她也反抗成功了,如今後宮裏,她是話語權最大的人。
沒人給她添堵。
也沒人跟她鬥爭。
鮮血和屍體鋪就的路,她走到了盡頭。
但還有人正在路上。
那些人會做出什麼,誰也不知道。
唯一該做的,是守好自己的利益!
各自爲營!
皇上是自己的親兒子,於情於理,太后都會站他這邊。
皇上沉默着,不停轉動手上的玉扳指,不知道在想什麼。
太后也不催他,點到即止。
他是天子,手握生殺大權,站在權力巔峯的人,不會喜歡別人教他做事。
說得多了,反而還壞事。
沉默了很久,皇上才問:“母后,兒臣應該怎麼做,才能和皇后一條心?”
太后:“你這是癡心妄想。”
皇上:“……”
封魏氏所出的嫡子爲太子,這已經是顆定心丸。
目的是告訴魏氏,只要她沒有二心,也不做禍亂宮闈之事,皇后之位永遠屬於她。
但方纔太后的那番話,讓他改變了想法。
魏氏,真會甘心嗎?
太后道:“守住本心,當個勤政愛民的好君王,那麼……必要的犧牲也無所謂。”
魏氏不甘心,要鬥,那就隨她。
就看誰更高明,可以贏了全局。
皇上不覺得魏氏是個巨大的威脅,他還是放心不下謝雲崢那邊。
“子慕和子善中毒,他不會善罷甘休。”
太后手頓了頓,“胡氏不是被處置了嗎?他們都出了氣,這根弦可以鬆一鬆。”
皇上神情凝重,“兒臣瞭解他,動了他的軟肋,他就算毀了所有也會報仇。”
至於國公府裏的那些人,他還真不一定在乎。
成大事者,註定要犧牲一些東西。
只要明珠和兩個孩子在他身邊,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捨棄。
太后也知謝雲崢有雷霆手段,但他在乎的人都好好的,不至於發瘋毀了一切。
這也是她沒讓子慕和子善真出事的原因之一。
若那兩孩子沒了,死的就不僅是胡貴妃。
說不定整個王朝都要腥風血雨。
那代價太大。
且那對龍鳳胎,身上有紀家的血脈,她也狠不下心,真要了兩個小傢伙的命。
太后:“人活一世,不可能沒有軟肋,你要真不放心,就盯緊國公府二房,謝雲崢冷心冷肺,什麼都不在乎,但紀明珠不一樣,關氏把她撫養長大,她絕對不會爲了私慾,拉關氏等人下水。”
就是太心軟,在乎的人太多,當年紀明珠纔會忍氣吞聲。
不然以謝雲崢的脾氣,早就鬧翻天了。
怎可能有這幾年的安寧?
“謝雲崢不好對付,但他有軟肋,只要明珠不糊塗,不攛掇他幹大逆不道的事,情況就不算嚴重。”
太后還是覺得,最該提防的是魏氏。
魏遲廢了雙腿,心理大受打擊,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有瘋狂的想法?
處置胡氏,是給魏家出了口氣,但不代表可以高枕無憂。
該防還是得防。
畢竟老話說得好,最毒婦人心……
皇上和謝雲崢從小一起長大,很瞭解對方的爲人。
太后的安慰,並沒有讓他放下戒心。
抱怨道:“母后,您太莽撞,不該動那兩個孩子,更不該用巫蠱之術詛咒明珠。”
就算要奪謝家的權,也該等個三五年。
到時候各方太平,國庫壓力緩解,燕州想起事沒那麼容易。
“您做事之前,應該和兒臣商量。”
太后被噎了一下,眼神變得複雜。
要是沒拿胡氏開刀,那魏氏沒出一口惡氣,能忍這麼久?
臉上出現疲憊的神情,擺了擺手,“你政務繁忙,回養心殿去吧。”
皇上知道自己辜負了母親的好意,抿了抿脣,最後還是沒有低頭。
“後宮裏勞煩您幫兒臣盯着,燕州那邊,兒臣會派人去查。”
只要謝雲崢有反意,他不會再顧及手足之情。
至於明珠和那兩個孩子……
真到了那一步再說。
皇上按例吩咐宮人,伺候好太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門。
那道明黃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太后不由得嘆了口氣。
“娘娘,您莫憂心,皇上心裏有數呢。”
太后:“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兒已是天子,萬人之上,可哀家還是不能完全放心,這就是命!”
這後宮裏波瀾詭譎,只要身在其中,恐怕沒誰能獨善其身。
捏了捏眉心,“中宮那邊盯緊了,另外傳話給她,哀家身體有恙,需要人爲哀家抄經文祈福。”
再大的氣,時間久了也就散了。
且拖延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