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凌千茵所指的方向,赫連城慧眼如炬,一眼看清所跪之人的臉。
“前朝易尚書家的公子。”
凌千茵不由眼眸微眯,只看一眼便能認出來,難怪這傢伙能穩坐攝政親王之位這麼多年。
“看來王爺也是個博文強識之人。”
赫連城對此絲毫不在意,用披風將凌千茵護的更好。
“不及千千萬分。”
反正千千是他的,千千好便是他好。
凌千茵白了他一眼,就數他嘴甜。
不過,這披風裏倒是暖和的很,下次出門還把他給帶着。
凌千茵和赫連城見經過的好幾個貴公子皆理都不理會易公子,可他仍舊脊背挺直的跪在雪地裏,似在跟別人乞求着什麼。
凌千茵想到之前那個在小鎮裏遇到的,一口拒絕她進京爲官的少年,幾月未見,他身形削瘦,形容憔悴,可那背卻未見絲毫彎曲。
不由提議,“我們過去看看,易公子許是有什麼難處。”
“好,”
赫連城聽話的策馬上前。
臨近一些,已經能聽到易公子被風雪覆蓋的聲音。
“求求各位公子,先借些銀兩於我,家母重疾,再不買藥便快要不行了。”
易公子說着,還從懷中拿出貼身玉佩,遞到來人面前。
“請貴人將此物收好留下名姓,待我有了銀子便立即去府上重謝。”
貴公子連看都懶得看易公子一眼,直接一臉嫌棄的將易公子的手推得遠遠的。
“去,去,去,哪來的叫化子,滾一邊去,別礙着爺進觀上香。”
易公子一時不察,身子被貴公子推倒在地,手中的玉佩也掉得老遠。
易公子見狀,再顧不得其他,慌忙的衝上前去,一邊在雪地中扒找着玉佩,一邊又忙着繼續乞求。
“貴人看不上玉佩也罷,我還讀過書,會寫些字,可幫貴人代筆書寫,什麼書都能默得出來,丹青,描筆,皆可……”
可那貴公子早就已經走遠了。
易公子滿臉失望,卻仍舊徒手在冰冷的雪地上摸索着,生了凍瘡的手已經通紅無比,可他卻依舊不死心的在冰雪中翻找着。
凌千茵給青夜使了個眼色,剛剛那貴公子推搡的動作她已經看在眼中,算着力道遁着方向,很快便能找到玉佩所在。
青夜立即按凌千茵的指示行事,不出片刻便已經將玉佩找到。
還好的是,這積雪頗厚,讓那玉佩並未有並點損傷。
“你,”
易公子剛一擡頭便看到自己的貼身佩玉正在青夜手裏晃盪,心中大喜,可青夜徑直將玉握在手中,顯然沒有想要還給他的覺悟。
易公子漲紅了臉,不由起身說道:“古人云‘君子不奪人所愛’,姑娘手中這玉,是在下的。”
“可現在卻是我的婢女所拾,公子想用什麼來換?”
凌千茵空靈的聲音讓易公子有一瞬間的恍忽,只一眼,便已經認出她來,自上次一見之後,在他維持生計照顧母親的閒暇之餘,他也會偶爾在心中癡心妄想,想要知道她身在何處,姓甚名誰……
想不到在這裏又看到她了。
不同於之前在小鎮上所見的英姿颯颯,現在的她優雅高貴,淡然嬌魅,明明高高在上卻沒人絲毫的強勢之感,這天地萬物在她面前全都暗然失色。
只是,易公子在看到她束起的髮髻和身後衣着高貴的英挺男子時,便又恢復了極盡的黯淡。
“在下身無長物,母親又重疾在身,唯有此玉可值些銀錢,還請小姐高擡貴手,將玉還予在下,給母親換些買藥的救命錢。”
“我家便是開藥鋪的,這天寒地凍的,想來不少藥鋪都關了門,公子不如去我家買藥。”
凌千茵的特意提醒卻讓易公子的眼中充滿了感激,不過,單看衣着便已經能看出來她身份高貴,跟他根本就是雲泥之別,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青夜見易公子遲遲沒有動作,不由冷聲詢問:“怎麼?公子可是嫌棄我家主子的藥材鋪子不好?”
“在下不敢,”
易公子連忙解釋道:“在下現在身無長物,除了自身再無其他,不知要拿什麼抵母親的藥錢。”
看到凌千茵提示的神情,青夜特意說道:“剛剛公子還說了,能識文斷字,會筆墨丹青,難不成到了我家主子這裏便變卦了?”
“不,不,不,”
易公子連忙搖頭,剛想推辭,可想到重病的母親,便又點了點頭。
“如此便多謝貴人了。”
青夜將玉佩交還給易公子,直言相告,“什麼貴人不貴人的,我家主子可是攝政王妃。”
省得他不清楚身份,想些有的沒的。
易公子錯愕的擡起頭,想不到這個兩次幫助自己之人竟然是攝政王妃,一時間猶豫起來。
當初父親是前朝的易尚書,前朝國破之時,前朝國君爲了保留基業,在看到天應帝的鐵騎之時,雖嚇得抱頭鼠竄,卻依舊讓宮中禁軍架刀劍逼迫百姓前來抵抗。
易尚書不想生靈塗炭,爲保城中百姓,便率親隨從裏面將城門打開,在看到京中百姓安然無恙之後,帶着親隨便們直接自刎謝罪。
臨死之前,父親曾交代母親,舊主曾對父親有知遇之恩,一定不要自己的孩子和後代們侍新主,想不到面前的這兩個人便是攝政親王和親王妃,他現在要如何是好?
“易公子,”
凌千茵的聲音淡淡響起,“天寒地凍,只住在小棚子裏怕是難以抵禦風寒,若想保母性命,還請快些決斷。”
有些人十分聰明,點到即止,對於事情,便能通透體會,她言盡於此,願不願意前來醫治,也全都看他自己。
赫連城遁着凌千茵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遠處一個被雪壓塌一半的小棚子,裏面燃着微光,想來易公子的母親便住在那裏。
易公子不由微愣,原來人家攝政王妃早就知曉自己的身份。
不過,他很快便想明白,攝政親王有多厲害,他清楚的很,作爲王妃的凌千茵能知曉自己的身份,太過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