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崢失蹤的地方離得遠,快馬加鞭大半日纔到達。
“夫人,我們找到了這個。”
士兵把找到的東西呈到紀明珠眼前,是一片染血的布料。
那料子是紀明珠去採買的,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誰。
看着那抹刺眼的紅,紀明珠腦袋陣陣眩暈。
被遺忘的過往,又開始往腦子裏鑽。
謝雲崢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他也是肉體凡胎。
身上還有暗傷。
被引來這種陰冷潮溼的地方,真不是對方有意爲之嗎?
他的暗傷是弱點,也是祕密。
賊人要是早早知道,肯定早就從這一點做文章了。
又何必等到最後一刻?
各種念頭涌了出來,紀明珠理不清頭緒。
只有找到謝雲崢,才能弄清楚情況。
紀明珠心緒翻涌,忍着難受,把染血的布料收好。
“繼續去尋,要儘快找到將軍!”
士兵抱拳行禮,兵分幾路,繼續往深處尋了去。
紀明珠也沒幹等着,讓暗衛和她走一路,往另一個方向去找。
謝雲崢說過的,舊疾發作的時候他的手會沒力氣。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平時格外注意,去年冬天他已經上了戰場,也未曾牽動舊疾。
只要沒落進賊人手裏,他會想辦法自救。
此時此刻,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紀明珠堅信謝雲崢是安全的。
他留下的暗衛,每一個都是花重金培養出來的,各方面的能力很強。
等走得足夠遠了,還是沒查到新的線索。
暗衛提議先去偵查地形,再判斷世子爺會往哪個方向走。
比起無頭蒼蠅似的找尋,紀明珠也覺得這提議更靠譜。
爲增加效率,直接點了四個人往不同方向去偵查。
這麼一來,她身邊就只剩兩名暗衛了。
紀明珠尋人心切,顧不得那麼多。
帶着剩下的暗衛繼續往前方走。
在京城的時候,紀明珠的體質雖比旁的貴女好,但讓她趕遠路,她還真喫不消。
這大半年跟着謝雲崢征戰,別的東西沒學到多少,倒是體力突飛猛進。
在山裏走了數個時辰,直到天色昏暗,這才失了力氣。
太陽一落山,山裏氣溫就驟降。
紀明珠身上的衣裳厚實,走了那麼多路,出了汗,這時候還是覺得冷。
氣溫越低,她就越擔心謝雲崢。
好在派出去的暗衛回來了,一番合計之後,指了個方向。
但他們也不能保證,這就是準確的。
畢竟當時的世子爺是什麼狀態,頭腦是否清醒,行動是否自如,他們並不清楚。
問紀明珠的意見。
紀明珠當然是聽他們的。
這種時候由不得她一個外行人指指點點。
“不管這次判斷是否正確,只要能找回世子爺,他定有重賞。”
因爲京城的事,暗衛們受了一次懲罰。
再犯錯,估計得被送回去重新訓練。
他們沒想過要賞賜,但紀明珠的話,還是給所有人鼓了一把勁。
“夫人,您還能不能走,要不您在此地等候,屬下先去探查世子爺的行蹤?”
紀明珠的體力再好,和暗衛也沒法比。
她跟着只會拖慢他們的速度。
耽擱得越久,謝雲崢就越危險。
紀明珠道:“你們先走,我隨後再來。”
和之前一樣,暗衛分成三隊。
留兩個人保護紀明珠,剩下的兩兩結伴先去找人。
可能是林子裏太冷,一路走來也沒看到什麼活物。
紀明珠越找,心裏就越焦灼。
甚至想製造出大動靜,主動引起謝雲崢的注意。
又怕他身上有傷,此時說不定正在昏迷之中,不僅聽不到動靜,還有被危險波及的可能。
怎麼做都不對,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搜尋。
紀明珠心裏太過着急,忍不住溼了眼眶。
天色已黑,淚眼朦朧中,不知不覺就偏離了原定的方向。
暗衛負責保護她,也只能跟着。
反正都是尋人,那個方向有人去了,他們偏一點點,也無妨。
夜色越深,周圍的一切動靜被放大了無數倍。
紀明珠的哽咽聲,也就特別明顯。
“哭什麼?”
堆了枯枝落葉的坑裏,突然伸出只手,紀明珠驚呼一聲。
暗衛齊齊拔刀,以示戒備。
看清爬出來的人是誰,紀明珠不顧形象,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謝雲崢,你沒死!”
想也沒想,就要去抱謝雲崢。
走得近了纔看見他爬滿身的蟲子,紀明珠又急急止住了腳步。
謝雲崢失血過多,面上一片蒼白。
因舊疾發作,爲了避開賊人的追捕,這才暫時在此處隱蔽。
沒想到坑裏滿是蟲子,情況緊急,他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少時被帶到深山老林裏歷練,謝雲崢也經歷過類似的情況。
比起活命,這根本不算什麼。
躲是躲過去了,卻因爲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
要不是聽到動靜,這會兒他可能還沒醒來。
紀明珠害怕蟲子。
這種害怕,深入骨髓。
也就不敢靠近謝雲崢,只能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
哭問:“你傷到哪兒了?”
他答非所問,“別哭,死不了。”
謝雲崢想給紀明珠擦眼淚,可他身上太髒,還有蟲子,實在無法靠近她。
相比較紀明珠,暗衛就見多識廣了。
想也不想就去檢查謝雲崢的情況,另一人則幫他挑蟲子。
見此,紀明珠又往後退了兩步。
就怕蟲子會爬她身上來。
不是她不關心謝雲崢,是有些東西,根本沒法克服。
用袖子胡亂擦了擦眼淚。
“將士們都在找你,我放個信號,讓他們來。”
被謝雲崢制止,“附近還有人,先別放信號。”
將士們來不及趕來,他們反而會危險。
聞言,紀明珠的呼吸都放輕了。
下意識握緊手裏的弓箭。
低聲問:“那怎麼辦,其他暗衛被我派出去了。”
暗衛行進的速度很快,這會兒再放信號,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謝雲崢嘴角翹了翹,故作輕鬆,“夫人來救我,我無以爲報。”
這種情況,他還有心思說笑。
紀明珠瞪他,“你都受傷了,能不能安分點?”
見暗衛挑乾淨了他身上的蟲子,還扶着謝雲崢換了個位置,紀明珠終於敢靠近他了。
入目就是幾道可怖的傷口,“疼不疼?”
謝雲崢點頭,“回去你給我吹吹。”
紀明珠沒說話,只是拿出帕子,和隨身攜帶的傷藥,給他處理傷口。
謝雲崢垂眸,目不轉睛地看着紀明珠。
片刻後,耳朵動了動。
謝雲崢突然問:“怕不怕?”
紀明珠搖頭,“你在,我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