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苦了你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目光之中多有歉意。
方清笑着搖頭，替她蓋好薄毯，起身對着她行了一禮。
“祖母哪裏話，這是我應該做的。祖母好生歇息，我先行告退。”
這確實是她應該做的，她受了太后太多的庇佑，今日太后有事相求，她怎能袖手旁觀？
“去吧。”
太后對她擺擺手，又讓巽嬤嬤將她送到殿外。
“王妃娘娘請受老奴一拜！”
巽嬤嬤跪倒在她面前，方清嘆了一口氣，上前去扶。
“嬤嬤，我們之間，無需這套。”
“娘娘身份尊貴，卻爲了雲姑冒此大險。老奴感激不盡！”
“這事本王妃既然插手了，斷然沒有半路收手的道理，嬤嬤儘管放心，此時本王妃定當盡力而爲。”
方清將她扶起，巽嬤嬤向她行此大禮，一是爲了感謝她挺身而出，二是怕她意識到其中兇險，就此收手。
可她如今就算想脫身，也無法全身而退，不如將此事徹查，畢竟身後有太后撐腰，陛下暫時也動不了她。
出了慈寧宮，方清有些頹然，看着腳下的鵝卵小路，心中愁緒遍佈。
這宮中實在險惡，雲姑姑好好的人，不過幾日沒見，就這樣沒了。
她心底隱隱也能感覺到，雲姑雖然各方面符合溺水而亡的特徵，但是她就是感覺雲姑的死並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可她的眼前，有一層迷霧，總是遮擋她的視線，她拂開卻還有，讓她焦躁不已。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身後忽然傳來呼喚，方清轉頭看去，就見陛下身邊的劉公公氣喘吁吁的追趕她。
來到她面前行了一禮，上氣不接下氣。
“太好了，好在奴才趕上了。”
“劉公公是有什麼事嗎？”
方清右眼直跳，直覺告訴她沒好事。
“奴才是來傳旨的，陛下宣王妃娘娘。”
她微微挑眉，果然！
“娘娘。”
趙嬤嬤下意識的拉住她的胳膊，一臉擔憂。
“無妨，你讓王爺來接我就好。”
方清拍拍她的手，跟劉公公走了。
只怕這一趟她凶多吉少，但慕墨琛若能及時趕到，她便能化險爲夷。
御書房。
方清跪在地上低着頭，不敢言語。
皇帝坐在首位，正在批改奏摺，只有寫字聲在‘沙沙’作響。
自從她來了後，皇帝一句話也沒說，她跪拜行禮也沒讓她起來。
沉默就已經代表，皇帝在懲罰她了，膝蓋傳來刺痛，額角滴下汗珠，她身形有些不穩。
御書房的地板實在太涼，寒意親襲她的全身，只覺得目光都有些模糊。
“聽聞方尚書教導子女有方，成王妃身爲方家嫡女，理應最爲突出纔是。”
皇帝威嚴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意識有些模糊的方清，頓時一個激靈回了神。
腦海中思索了一下皇帝的話，皺了皺眉頭。
“父皇應該知道，兒臣自小在鄉間長大，沒規矩慣了。”
“沒規矩慣了？”
皇帝手下的筆一頓，擡頭看向她眯起了雙眸。
“成王妃可曾聽過，大智若愚？”
方清低頭不語，這是說她在裝傻，她確實是在裝，可在皇帝面前，絕對不能承認。
“兒臣大字不識幾個，道理更是不懂多少，只有一點醫術還能拿得出手。”
她真的不想與皇帝頂嘴，畢竟那是個能隨意決定她生死的人。
可如今這種情況，她除了裝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有些無力，在這種時候，無人可依，只能獨自承受本不該屬於她的怒火。
“成王妃真是名不虛傳，在朕面前還如此伶牙俐齒。”
皇帝朗笑出聲，只是這笑比滲透方清膝蓋的地板還冷。
“你幫着太后做事，就不怕朕問罪與你嗎？”
“怕！”
方清擡頭直視他，目光澄淨。
這出人意料的反應，倒是讓皇帝愣了一下，他微微皺眉。
“父皇，兒臣過的什麼日子，您定是比兒臣自己都清楚。”
畢竟皇家的媳婦，皇帝怎麼可能不調查清楚，更重要的是，她與旁人不同，又是突然冒出來的。
朝臣內宅中的事，真以爲皇帝不知情？
只是不想說罷了！
只怕在她嫁給慕墨琛的第二天，八倍祖宗都被扒乾淨了。
皇帝深沉的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
看來他這個皇兒媳，不是大智若愚，而是真正的玲瓏剔透。
“父皇。”
方清見他沒有生氣，也沒有阻止自己，膽子也越發大了起來。
“皇祖母是自孃親去世，唯一待兒臣如親人般的人。她待兒臣好，所以兒臣也願意豁出性命的待皇祖母好。”
“是嗎？”
皇帝掃了她一眼，兩個字說不出喜怒哀樂。
“雲姑姑生性善良，待人溫厚，是這後宮之中，爲數不多頂好的人，也是在皇祖母多個孤獨的日夜，陪伴她的人。雲姑姑對於皇祖母來說，是個能說知心話的朋友，並非父皇眼中的主僕。
雲姑姑她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她是曾經同兒臣說過話的溫和的人，兒臣到現在也不敢相信，她真的就這沒了。
所以兒臣願意幫助皇祖母，找到雲姑姑身亡的真相。或許父皇無法理解，兒臣也知道父皇有自己要守護的東西，可這一次求父皇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方清雙手伏地，強忍膝蓋的刺痛，規規矩矩的磕了一個頭。
御書房安靜了許久，方纔傳來響動。
皇帝放下手中的筆，挑眉看向她。
“你見朕多次，這還是唯一一次，行對禮的。”
方清微微一愣，眨了眨眼，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卻又不敢擡頭。
“老七來接你了，你的本事倒是大。”
皇帝說完，便起身離開了御書房。
方清反應了一會兒，纔回頭向御書房的門外看去，就見慕墨琛正在門前等她。
“父皇都走了，還跪着做什麼？”
慕墨琛來到她的身邊，聲音清冷，卻帶着幾分柔和，生怕驚到她一樣。
“走了？”
方清這才發現，御書房只剩她與慕墨琛兩人了。
剛剛太過緊張，皇帝什麼時候走的，她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