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崢的信件,以快馬加鞭的速度送進了皇城。
只寫了一件事,讓金子回紀宅。
新帝知道紀明珠去了謝雲崢身邊,也做好了他寫信質問的準備。
可信裏言辭平靜,沒有提及別院的事情,也沒問明珠爲何失憶。
只是讓她的婢女回家。
如果謝雲崢質問,新帝的情緒便有了發泄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便是看上了明珠,謝雲崢能奈他如何?
可對方絲毫沒提及明珠的事,這讓他心裏突然生出了愧疚。
還有些許無力感。
不僅明珠心裏沒有他一絲一毫的位置。
就連謝雲崢,也從未把他當成情敵。
之所以防着他,也只是因爲他的身份,手裏掌握着予取予奪的權力。
新帝心裏有些苦澀。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在東宮的時候還會剋制,只敢遠遠地看明珠一眼。
可登上了帝位,那些陰暗的心思,總會在夜深人靜地時候冒出來。
折磨着他。
蠱惑着他。
他可是帝王,想要什麼直接搶來便是。
誰敢說不?
他試圖克制,不做傷害喜歡之人的事情。
但坐在龍椅上俯瞰一切的感覺,讓他迷失了自我。
等回過神來,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
對謝雲崢的愧疚,以及對紀明珠的歉意,越來越濃。
看着信紙的新帝突然笑出聲。
就算他道歉,阿崢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畢竟他之前給過明珠一道聖旨,變相保證,不會勉強明珠。
可他卻鑽了空子,讓明珠失憶。
人都要爲自己的言行負責。
從他採取行動的那刻起,就要做好與多年兄弟漸行漸遠的準備。
斂去嘴角的笑,新帝冷聲吩咐,“把人送回紀宅。”
紀明珠被劫持那日,金子也受了重傷。
她傷在內臟,憂心自家夫人不說,還得每日提心吊膽,生怕在宮裏闖禍。
自然也就沒法安心養傷。
以至於時間過了這麼久,她的傷也沒好透。
得知可以出宮,金子一刻也沒停留,第一時間辭別了太后娘娘。
宮裏的人什麼也不與她說,只命令她,假裝夫人也在宮裏,不準露餡。
她得回府看看,夫人有沒有回家。
要是沒回,得查查夫人去了哪裏。
那日情況兇險,也不知道夫人和小主子怎麼樣了。
金子憂心忡忡,出宮的時候走得又快又急。
也就沒留意到,有人偷跟了他們一路。
皇后宮裏。
聽完宮人的回稟,魏皇后再次確認,“紀明珠當真不在?”
宮人點頭,“帶進宮的丫鬟和媽媽都被送出去了,他們還擡了轎輦,但起風的時候奴婢看清了,裏面根本沒人。”
魏皇后無意識撫摸着孕肚,眼裏帶着沉思。
如果紀明珠不在宮裏,那她在哪兒?
安和郡主隔三差五鬧着見兒媳婦和孫子孫女,都把帖子送她這裏了。
想讓她從中周旋。
知道安和郡主難纏,更知道太后老人家不好惹,她便沒有迴應。
紀明珠不在京城,爲何皇上和太后要瞞着?
想了許久,魏皇后猜測紀明珠可能出了意外。
擔心謝雲崢受影響,耽誤了戰事,所以才瞞着消息。
這麼一想,魏皇后心裏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陣酸意。
她是皇后,是陛下的妻子。
他們這般……真是一點沒把她當自己人。
不然爲何要瞞着她呢?
去太后宮裏的時候,她還吃了那麼多閉門羹和軟釘子。
這是在防着她嗎?
孕婦情緒敏感,哪怕魏皇后清楚地知道,自己嫁的不是普通人家。
不能用慣常的想法,去考量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相處方式。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難過。
皇上對她很是敬重,之前還問了她許多孕期注意事項。
只是後來公務繁忙,沒再一一過問她和孩子的情況。
既然敬重她,爲何又如此提防她?
魏皇后失魂落魄。
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事情真這麼簡單,那前陣子皇上出宮,是去了哪裏?
莫名的,魏皇后想起了一個細節。
紀明珠也懷了身孕。
而皇上那段時間,百忙之中也要抽出時間,瞭解孕期保養方法。
後來紀明珠“進宮”,皇上突然就對這事沒了興致……
魏皇后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往某個方向跑。
但又覺得太荒唐。
那是謝雲崢的夫人,皇上怎麼可能會動心思?
呼吸凌亂了幾拍。
魏皇后道:“給我娘傳信,讓她進宮一趟。”
她不能出宮,宮外的事情,得讓孃家人多多留意。
要是皇上真有那個心思,她得提前想好自己的路該怎麼走。
畢竟皇上要是連謝雲崢的面子都不顧,那麼她這個皇后,估計也討不着什麼好!
……
金子出宮,天水親自來接她們。
雖然有一肚子話想問,但金子還是憋回了肚子裏。
等回了紀宅,進了府門,這才着急問道:“夫人可有回來了?”
天水已經收到了世子爺的信,讓他料理好府中的一切。
“夫人和世子爺在一處,你彆着急,趕緊歇着,養傷去吧。”
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金子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在世子爺身邊好,肯定不會再被人擄走。”
天水不擅長安慰人,但金子是夫人的貼身大丫鬟,地位不一般。
“你先好好養身體,我給世子爺去封信,要是夫人那裏有需要,你身體養好了,也好去伺候夫人。”
金子立馬擦了把眼淚。
“我身體無礙,隨時可以去照顧夫人。”
“軍營不是誰都能進去的,等世子爺傳信回來再說。”
道理金子都懂,但這段時間過得太煎熬。
那宮裏處處都有眼線,一舉一動都在旁人的眼皮底下。
還要配合着說謊,假裝夫人平平安安地,在太后娘娘宮裏禮佛。
那種緊繃的氣氛,她快被壓抑瘋了。
只要能和夫人在一處,哪怕前線危險看,她也願意去。
在夫人身邊,她不用擔心哪句話沒說對,會掉了腦袋。
經歷的事情多了,金子才深刻地意識到。
她雖是奴籍,但在夫人那兒,她是被當成人看待的。
眼眶溼潤,“我想去照顧夫人,世子爺要是嫌我累贅,那我去學做喫食,學包紮,到時候在軍營打雜。”
天水暗想,沒枉費世子爺親自出面,把人從宮裏要回來。
只要一心爲夫人好,不生異心。
那麼,世子爺不倒,他們這些當差的小人物,便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
道:“等消息吧,前線戰事喫緊,要是不能去伺候夫人,你就把院裏的大小事打理好,等夫人回來了,可別拿煩心事給夫人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