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看他這喫相，皺了皺眉頭，這個孩子看上去約摸八九歲，渾身都是泥垢，髒的要死。
身材瘦弱，像只猴子，衣服也破爛不堪，露出的兩截手臂，都是傷痕，有的還留着血，看起來沒少捱打，只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咳咳……咳咳……”
那孩子喫的太急，被噎住了，猛烈的咳嗽起來，一張被泥巴抹髒的小臉，漲的通紅，就連眼睛也如此。
方清上前，使勁的用掌心拍他的後背，一團還沒嚼碎的餅吐了出來。
那孩子似乎想吧自己噎死一樣，繼續狼吞虎嚥。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上手一把奪過他的餅。
那孩子的動作一下靜止了，擡起頭惡狠狠的盯着她，像是一頭餓急了的狼，要把她一起生吞活剝了一樣。
雖然只是一個孩子的眼神，但是那眼神滿是怨恨和憤怒，就連方清都愣怔了一下。
“我帶你去喫飯，你別把自己噎死了。”
方清將餅遞給了他，輕聲開口。
面對這樣的問題少年，她也不知該怎麼做。
而且看這孩子的模樣，好像很厭世，一個小孩子的眼神，像是能殺人，她不知這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他露出這種神情來。
那孩子挪地，奪過自己的餅，繼續吃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明顯慢了一些，他是真的餓急了，快兩天沒喫任何東西了。
方清見他不像是個聽話，能跟自己走的樣子，便來到巷口對着不遠處的雲吞店，叫了一碗雲吞，讓老闆送過來，順便多倒一碗水。
她付了錢，蹲着水和雲吞來到那孩子的身邊，將水遞給了他。
“別噎死了，喝點水，我看你也不是想死的樣子。”
方清知道，這孩子叛逆，但他這幅模樣，求生的本能很強大。
果然，聽了他的話，那孩子停下了機械般的動作，擡頭愣愣的看了她片刻，接過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或許是因爲這碗水，他喫完餅又將一旁的雲吞拿過來自顧自的喫完了。
方清安靜的看着他，見他喫完，收回碗站起身準備離開。
“謝謝。”
身後傳來稚嫩又沙啞的聲音，方清腳步一頓，訝異的看了他一眼。
“會說話啊。”
男孩沒動，低着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叫什麼？家住何處？”
男孩搖搖頭，緊咬下脣，默不作聲。
“有地方去嗎？”
再次搖頭。
“願意跟我走嗎？”
方清耐着性子，繼續發問，見他猶豫。
“我是開醫館的，缺藥童，你若是來，管喫管住。”
男孩聽到管喫管住四個字，擡起頭懵懂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張了張口，還半天才發出聲音。
“真的嗎？”
“真的，你若是想走，隨時可以。”
方清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孩子似乎不傻，好好培養一下，應該還不賴。
“求您僱傭我。”
男孩忽然起身，拜倒在她面前，語氣誠懇，甚至帶着一絲哽咽。
“起來吧，我只是個大夫，充其量算掌櫃，跪我算怎麼回事？”
方清轉過頭，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孩子一看就是可憐人。
做事懂禮規矩，理應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
他這個年紀，理應知道自己的名字，家住何處纔是，怎麼會變成乞丐？
難不成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不得已才流浪的？
男孩聽到起身，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半米處，不近也不遠。
方清帶着他，向醫館走去，一路上只能聽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兩人一句話也沒說。
“你以後就叫四月吧。”
身後好半天才傳來一句輕應，連理由也沒問。
“今天剛好是四月。”
方清擡頭，看了一眼萬里晴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來到醫館，劉大夫他們看到方清又撿個人來，見怪不怪，圍着四月嘰嘰喳喳的討論。
“這又是哪裏撿來的？”
“怎麼這麼瘦小？”
“明天燉個排骨養養？”
“你們不要嚇到他，他膽子小的很。”
方清笑着搖搖頭，這些人也太熱情了，嚇到膽小的四月怎麼辦？
“叫什麼啊？怎麼被她撿到的？在哪裏撿到的？”
四月被圍在中間，侷促的搓着自己的衣角，不知如何應對。
“他身上有傷，你們幫着處理一下。”
方清無奈扶額，這些人她是管不了的。
“有傷？在哪裏！”
“醫藥箱！快快快！”
幾個人一聽到有傷，頓時更興奮了。
小四月直接被劉大夫一把抗起，按倒在牀上，任由他怎麼掙扎都沒用。
“你們把他洗乾淨再上藥！別嚇着他了！”
方清在後面追着大喊，無奈幾人抗着人跑的太快，也不知聽沒聽到。
不知過了多久，方清正百無聊賴的在前面給病人抓藥，就見自家醫館的那幾個大夫，站成一排，鬼鬼祟祟的，不知想做什麼。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王妃娘娘，千萬不要被嚇到了！”
劉大夫神神祕祕的，對她擠眉弄眼。
“怎麼？你們會變戲法了？大變活人？”
方清冷哼一聲，調侃了幾句，完全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一把年紀了，還是個老頑童。
“看！”
幾人向兩邊退開，露出了藏在身後，五官端正的少年。
雖還是瘦巴巴的，但是身上烏黑的泥垢和臉上的灰塵以後洗淨，穿上藍白的藥童衣袍，活脫脫一個小書生。
方清微微瞪大了雙眸，沒想到洗個澡，掉了一層皮，身上那層黑皮沒了，變成一個白淨的小人兒。
“你們還真會變戲法？”
“不是我們會變戲法，是小四月長的好看，你看他粉雕玉琢的，像年畫里長大的娃娃，我們一開始也被嚇了一跳。”
“就是，就是！娘娘您這次可真是撿塊寶回來了！”
幾個人連連附和，都忍不住的一摸再摸小四月的頭。
小四月站在幾人中間，侷促不安，但是臉上卻帶着一絲羞赧的紅暈。
他現在終於有了容身之處，不用再四處流浪了，而且這裏還是京城。
“確實，白白淨淨的，長大後定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方清笑着點頭，很是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