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安把人送到，就啓程回揚州了，連謝雲崢的面都沒見。
紀明珠失憶，這事對謝雲崢的衝擊太大。
喚來暗衛，仔細詢問他離京以後的事情。
越聽，謝雲崢便越心驚，臉也徹底黑了下去。
“我讓你們跟着夫人，那麼，你們的職責就是護她平安，就算天塌了，別的事也不能排她面前！她出了事，還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爲何不寫信來報！”
暗衛沒有辯解，“請世子爺責罰！”
謝雲崢面色更冷，“自行去領罰，下不爲例！”
暗衛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謝雲崢在帳外站了許久，還是沒能壓制住翻涌的情緒。
他和明珠有了重來的機會，但他們的孩子還是沒保住。
她小產傷了身體。
連記憶也沒了。
這麼大的損傷，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病根？
蕭飛雲……
謝雲崢在心裏默唸這個名字，雙手緊握成拳，發出咔吧的聲響。
蕭飛雲該慶幸自己死得早，不然，他絕對要把人千刀萬剮，給明珠和孩子出氣！
周身縈繞着冷氣，謝雲崢冷笑，這筆賬就讓活着的蕭家人償還！
至於宮裏的那人，他那麼對待明珠，讓過去的手足之情成了笑話。
謝雲崢神情嘲諷。
他大概是瘋了，纔會和皇家人談情誼。
既如此，那就怨不得他事事以自己的利益爲先，不再顧及過往的情分。
他總得爲自己和明珠謀一條後路。
若再發生類似的情況，哪怕他死，他也不會讓明珠受辱！
眼下紀明珠沒了記憶，謝雲崢不想嚇到她。
收斂好情緒，這才掀開帳簾走了進去。
紀明珠剛泡完熱水澡，從浴桶裏出來，身上只圍着塊薄毯，還沒來得及穿上衣裳。
兩條筆直白嫩的腿暴露在空氣裏，鎖骨、肩膀一覽無餘。
溼漉漉的長髮披在身後，發稍還在滴着水。
突然有人進來，紀明珠被嚇了一跳。
下意識捂緊身上的薄毯。
看清來人是謝雲崢，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些許。
沒好氣道：“你怎麼突然進來？”
“我們是夫妻，我爲何不能進來？”
話雖如此，但紀明珠還是覺得不自在。
膝蓋不由自主地合攏，側過了身體，“下次進門前，你先出個聲。”
“嗯。”
謝雲崢拿起巾帕，自然而然地朝着紀明珠走來。
把滴水的長髮包住。
動作嫺熟，就好像以前做過無數次。
他離得太近，清洌的氣息撲面而來，紀明珠又開始緊張了。
按着薄毯的手緊了緊，臉上也染了一層薄紅。
見謝雲崢拿了衣裳，要替她穿上，紀明珠的心臟開始狂跳。
磕磕巴巴地說：“我自己來。”
如果是以前，謝雲崢不把她逗弄得面紅耳赤，絕不罷休。
這會兒卻很聽話，乖乖把衣裳遞給紀明珠。
她來得突然，軍營裏又沒女人的用品，只能暫時穿他的裏衣。
謝雲崢最大的願望就是讓明珠過好日子。
沒想到他們解開了心結，明珠喫的苦還是一點沒少。
謝雲崢眼神愧疚，如果他一開始就帶明珠離開京城，是不是她和孩子就不會受傷了？
紀明珠想讓他出去。
可見謝雲崢情緒低落，眼裏的心疼快要滿溢而出。
疏離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悄悄地吐了一口氣，繞到謝雲崢身後，“不準回頭。”
謝雲崢果真沒動。
明珠丟了一段記憶，沒排斥他就謝天謝地了。
給她點適應的時間，不能再強迫她。
她已經吃了很多苦了……
紀明珠一邊穿衣，一邊偷瞄謝雲崢。
這一路走來，元長安跟她說了不少謝雲崢的混蛋事。
她還以爲這人是個天生反骨的刺頭。
沒想到還挺乖的。
謝雲崢雖然沒回頭，但也知道明珠的視線時不時會落在他身上。
莫名有些緊張。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這幾日兩軍沒有正面交鋒，他身上沒有血漬。
又摸了摸臉，胡茬有點扎人。
難怪方纔他蹭明珠的脖子，她一直躲……
謝雲崢脫了鎧甲，等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停止，第一時間把人抱起，塞進被子裏。
坐在牀邊，讓紀明珠枕着他的腿，給她擦頭髮。
“先將就一下，明日我帶你進城，到時候你想要什麼，都買。”
紀明珠不想耽誤他的正事。
“你可以派個人帶我去。”
想了想又說，“要不我列個單子，你直接派人去採買吧，我有點累，不想動。”
謝雲崢嗯了一聲，繼續給她擦頭髮。
神情嚴肅，從紀明珠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緊繃的下頜。
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面上沒有絲毫喜色。
最終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你不想看到我？”
話落，嘴脣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
可能是怕咬疼了她，緊接着，有柔軟的東西輕輕舔過。
帶着安撫的味道。
紀明珠臉色爆紅，撐着謝雲崢的胸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被咬過的地方開始發燙。
“你怎麼突然做這種事？”
謝雲崢佯裝兇狠，答非所問，“再胡說八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每日每夜都在想明珠，豈會不想看到她？
只是想到暗衛回稟的細節，他心裏就疼得厲害。
就像有人拿刀子在割他的血肉。
哪怕見到了最愛的女人，也沒辦法笑出來。
“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高興。”
不高興也就算了，還心事重重的樣子。
謝雲崢對她處處體貼，紀明珠能感受到。
他的失落，她同樣看在眼裏。
紀明珠是真的好奇，謝雲崢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心愛的女人躺在他的腿上，巴掌大的小臉瘦了一圈，眼神清澈明亮，帶着顯而易見的關心。
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她還是那個紀明珠。
會第一時間察覺他的情緒。
也會坦誠地詢問緣由。
謝雲崢擦拭頭髮的動作放慢，之前他想過，把那事徹底瞞下。
畢竟明珠失去了記憶，沒必要讓她傷心。
這會兒他卻有些動搖了，明珠是孩子的孃親，有資格知道真相。
或許她會哭，會悲痛，但有他陪在身邊，她總會撐過去的。
且這事不是祕密，與其讓她從別人的嘴裏聽到風言風語，不如他親自說給她聽。
“怎麼不說話？”
紀明珠掐他的腰。
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時，已經來不及收手了。
紀明珠神情羞赧。
這會兒她是真信了元長安的話。
對上謝雲崢，她潛意識的行爲，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們就是真夫妻。
親密無間的那種。
謝雲崢神情掙扎，帶着愧疚和心疼。
嗓音低沉，“我離京不久，你就查出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