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在御書房批閱奏摺,遲遲沒見福公公回來覆命。
耐心盡失,乾脆出宮去看是什麼情況。
他沒有露面,而是找了家茶樓,可以遠遠地看到紀宅。
見紀明珠出了府,上了馬車往皇宮的方向而去,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才逐漸落回了原處。
難得出一次宮,便想着多坐一會兒。
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宮。
省得他靜不下心,一直想往母后宮裏跑。
先不說會不會被人看出他的心思,要是嚇到明珠就不好了。
手指敲擊桌面,心裏琢磨着是不是該給謝雲崢去封信。
雖然他不去信,消息也會傳到軍營。
但這兩者,是有區別的。
明珠已經懷有身孕,這次接她進宮,真是爲了她的安全着想。
於公於私,他都不會做出格的事。
心想,還是給阿崢去封信吧。
他們有將近二十年的手足之情,這種節骨眼,應該一致對外。
一盞茶還沒喝完,就有人來回稟,紀明珠被劫持了。
新帝面色驟變,起身的動作太快,不小心撞了一下桌子。
茶水打翻,灑在了錦袍之上。
顧不得擦去水漬,闊步往包廂外走。
“去了哪個方向?”
“往城門口去了。”
話落,高大威嚴的男子已經下了樓梯,步履匆匆,失了冷靜。
……
要說一開始紀明珠以爲是拉車的馬發了瘋。
那麼此刻,馬車一直沒停下,車伕也沒極力扭轉形勢,她心裏便明白,自己這是被劫持了。
再一想朝堂局勢,很容易就能猜出來對方是誰。
想到自己的父親被蕭家人暗害,以至戰死沙場。
蕭飛雲還來劫持她,試圖傷害她和孩子,紀明珠心裏恨得不行。
如果對方只是普通男子,她還能想辦法周旋,爭取一線生機。
可他不是。
和謝雲崢一樣,蕭飛雲也是一員猛將!
紀明珠心亂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傳來城門守衛的喊聲,要求馬車停下接受檢查。
可馬車沒停,直接衝破了關卡。
身後的追兵緊隨而至,城門守衛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首領舉起弓箭,對準了車伕。
新帝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若能放箭,馬車根本到不了城門口。
諒他蕭飛雲身手再好,也抵不過這麼多暗衛的圍追截堵。
可他劫持了最要緊的人。
沒人敢輕舉妄動。
紀明珠還在車廂裏,她還懷着孩子,正是身子脆弱的時候。
如果馬車失控,她會受傷!
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利箭飛快地往馬車而去。
兩箭齊發,一箭對準車伕,另一箭對準疾跑的馬兒。
蕭飛雲抽出短刃,用力紮在馬屁股上,受了刺激,馬兒奔跑的速度更快,似已發狂。
因此,那兩箭都紮在了車廂上。
發出兩聲錚鳴。
蕭飛雲掌控着繮繩,飛快回頭看了一眼。
追兵的隊伍愈發壯大。
可能是知曉了馬車裏的人是誰,後邊的人沒敢再放冷箭。
蕭飛雲冷笑一聲。
爲了個女人,畏手畏腳成這樣,難怪幹不成事!
蕭飛雲信心大增,但對方窮追不捨的架勢,讓他很惱火。
特別是看到有人騎馬追來,惱火到達頂點。
電光火石之間,想起了一件要緊事。
去年底徐尚書派人刺殺謝雲崢,最後卻讓他逃過了一劫。
只因懸崖底下有處寒潭,和他身邊有個醫術高超的席玉神醫。
蕭飛雲眼裏出現興奮的神情,他可以從那處脫身!
就連宮裏的侍衛、守城的士兵都拿他沒轍。
這紀明珠果真好用!
若非帶着個累贅不好遠行,他非得把紀明珠綁到戰場,當着謝雲崢的面把她祭旗不可!
就算不能綁去祭旗,紀明珠也不能活。
誰讓她的丈夫是謝雲崢呢?
這人敢來陰的,製造南下的假象,佑他們蕭家軍入局,那就要承擔後果!
用力抽了一鞭馬兒,沒再控着繮繩,放任馬兒往前衝。
蕭飛雲單手抓着車廂壁,繞過金子,把紀明珠拽了出來。
時間緊迫,他必須要棄了車廂。
不然後邊的人很快就會追上來。
金子想去拉紀明珠的手,蕭飛雲想也沒想,一腳踹在她的心窩處。
“擋路者,都該死!”
蕭飛雲是從屍山血海裏廝殺出來的人,他這一腳,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金子雖然是奴籍,但跟在紀明珠身邊,髒活累活輪不到她幹。
身體比小門小戶的千金還嬌貴。
捱了一腳,直接吐出了鮮血。
“金子!”
紀明珠瞳孔放大,恨不得把蕭飛雲千刀萬剮。
“夫人……”
金子眼前陣陣發黑,心口疼得呼吸都困難,但還是強撐着還想去拉紀明珠的手。
可已經來不及了。
只能眼睜睜看着歹人割斷套繩,飛身利落地上了馬背。
失控的車廂驟然倒地,翻了個滾。
蕭飛雲穩穩當當地坐在馬背上,紀明珠被他拽着胳膊拖行。
有好幾次,馬差點踢到了她的肚子。
看着紀明珠狼狽的模樣,蕭飛雲眼裏出現嗜血的神情。
“要怪就怪謝雲崢,怪執掌朝廷之人,要是他們不抵抗,你也不用受此委屈。”
“亂臣賊子,你不會有好下場!”
這話蕭飛雲不愛聽。
成王敗寇,他怎麼就是亂臣賊子了?
哼道:“那你就睜大眼睛看看,我蕭家到底有沒有好下場!”
雖然蕭飛雲的騎術一絕,但拖行的動作,終究還是影響了速度。
眼看着追兵離他的距離縮短了大半,蕭飛雲不敢再捉弄紀明珠。
用力一拉,把人拽上了馬背。
頭朝下的姿勢,讓紀明珠差點昏死過去。
腹部還被馬背抵着,每跑一步,她都要顛簸一次。
正常人都受不了這種痛苦,更何況她肚子裏還有個孩子。
紀明珠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以至於拔下簪子當武器的動作,都沒法做到。
心裏一陣恐慌。
難道這輩子,她和孩子還是要出事嗎?
之前謝雲崢出事,還沒繼位的新帝就調查清楚了來龍去脈。
自然也就知道懸崖下邊有什麼。
一看蕭飛雲棄了車廂,帶着紀明珠往那個方向趕,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見紀明珠被拖行,後又被迫駝在馬背上,新帝目眥欲裂。
山崖已近,要是一直畏手畏腳,真就救不回紀明珠了。
蕭飛雲不能放走。
以明珠的身體,也扛不住墜崖的後果。
新帝閉了閉眼,剋制住洶涌的情緒。
沉聲下令,“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