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腫瘤部。
晚上，輪到顧奕值班，他換上白大褂，查房前專門去了一趟檢驗部門。
“9號牀病人家屬的骨髓匹配結果出來了沒有？”
檢驗師正準備下班，看到他進來，遞過去一張報告，“出來了，是匹配的，但是，還有個問題需要和家屬確認下。”
他說着，又是一張報告遞過去，顧奕接過，目光凝在上面的數據上久久未動。
住院部的報告單護士會送，不需要自取，雲霧直接回的病房。
裏頭，顧奕正在給雲卓做檢查。
聽到聲音，看到氣喘吁吁的雲霧，把後面簡單的檢查工作交給跟他學習的醫生。
“我的結果出來了，但是醫院方面說還需要再做檢查，是出了什麼意外嗎？”雲霧跟着顧奕走出病房。
“是出了意外。”顧奕遞了張報告過去，“你目前的情況，不適合做任何手術，除非把肚子裏的孩子拿掉。”
雲霧前一秒還在擔心，後一秒就被孩子兩個字震懾住，“什麼孩子？”
“自己看。”
說實話，這種專業的報告單，沒有經驗的人看不懂。
“虞姐，你給她解釋下。”顧奕叫住路過的婦產科主任。
虞主任拿過雲霧手裏的報告單，打趣，“又是新手媽媽吧？”
她隨意瞟了一眼，也就兩三秒的功夫，“是懷孕了沒錯，兩個月了。”
雲霧質疑，“怎麼可能？”
婦產科醫生見多了年輕女性懷孕不自知的，這類大多都是只顧自己舒服，從來不知道做措施，導致意外懷孕。
虞主任看雲霧的眼神都帶了蔑視，“怎麼不可能，你這幾天沒反應？”
“是有嘔吐不舒服的反應，可我上週在英國做檢查，沒查出什麼，說是腸胃問題。”
“每個人體質不同，一週的時間，足夠讓血檢結果出現改變。”
顧奕在這時候問：“還需不需要再做次檢查？”
虞主任對雲霧說，“你不放心我給你開個加急單，你去做個化驗。”
十分鐘後，結果出來，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顧奕全程都跟着她，確認後，瞥了眼跟在遠處的阿大，確認他聽不到兩人的對話，才冷笑一聲，“席柏辰的？”
雲霧咬脣，沒說話。
顧奕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譏諷，“聽說你是虔誠的基督徒，怎麼也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情？”
雲霧像沒聽到他的奚落般，捏緊報告單轉身，失魂落魄地往病房走去。
顧奕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走到一邊打電話。
“是我，有件事告訴你，雲霧懷孕了，是席柏辰的。”
*
取報告機到病房，這麼點距離，雲霧走了足足有半個小時。
她沒想到上帝給她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在她以爲可以救父親的時候，又告訴她已經有了寶寶。
她該怎麼辦，一個是父親，一個是自己的孩子，難以取捨。
在英國的時候，她確實是不想要的，特別是在知道自己其實沒有懷孕的時候，她是慶幸的。
可是，此刻，當知道自己的身體裏真的有個小生命的存在時，她又不忍心極了。
渾渾噩噩間，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口。
“你幹什麼去了，這麼久？”宋情推開門出來，剛好看到臉色極差的雲霧，“這是怎麼了？”
雲霧拿報告單的手背在後面，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千言萬語哽在喉間，讓她連宋情也無法坦白。
倒是宋情通過她的表情猜測，“是不匹配嗎？不匹配就再找找，不要自責。”
不明情況的宋情還安慰她。
離開醫院後，雲霧沒有回濱江大道，她去了教堂，讓阿大守在外面。
“怎麼那麼晚過來？”這裏的教堂關門的早，但神父一般會待得晚些。
“我做了件錯事。”雲霧看着慈祥的老神父。
神父寬慰她，“孩子，你要知道在上帝面前，只要真心懺悔，任何錯誤都能被原諒，哪怕你是殺人犯。”
“我跟殺人犯沒區別。”雲霧哭了出來，神情悲愴，“我的親人生病了，很嚴重的病，我本來可以救他的，可是，我做了件很不好的事情，導致我可能救不了他，救不了，他就會死，我跟殺人犯一樣罪孽深重。”
她泣不成聲，神父也是第一次看到她那麼崩潰的樣子，比之前她離婚時要難過許許多多倍。
“或許還有別的法子。”
“可能有，非常渺茫。”
雲霧把事情說了遍，也只有在神父面前，她可以做到毫無隱瞞，把所有能說的不能說的一骨碌倒出來。
神父聽完，沉默了會兒，神情依舊和煦，似乎並沒有覺得這是件多麼嚴重的事情。
“生命是平等的，孩子。”
“我知道。”雲霧點頭，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就是知道生命都是平等的才無法抉擇。”
她在教堂裏待了很久，久到阿大通知了席柏辰，雲霧在內室，能看到他從外面進來。
神父猜到外面那個氣場不一般的男人和雲霧的關係，幫她想辦法，“你應該跟他聊聊，不要把壓力都抗在自己身上。”
雲霧跟神父訴說完，平復了點，她是打算跟席柏辰說的，他應該能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她擦了擦臉，從內室出去，還沒走兩步，電話鈴聲催命般地響起。
雲霧看了眼來電顯示，皺眉接起，隔着手機，秦關關陰冷的聲音鑽入耳內，“雲霧，你要是敢把你懷孕的事情告訴哥哥，我就不給雲卓捐獻骨髓，讓他活活病死在醫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