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南邊的落地窗漏進來,昏暗的屋子裏,男人靠在沙發上,一杯紅酒,一根菸,姿態閒適。
屋子裏安靜得只有舞曲的聲音。
升起的薄煙後面,一個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子靈活轉動。
踮腳,彎腰,彈跳,跨步,騰躍,旋轉。
每個動作都做到極致,沒有多年的功底達不到這個效果。
雲霧以前也會跳芭蕾減壓,但江淮不喜歡。
他沉迷於拉丁,激情,活潑,強勁。
跟他喜歡的女人一樣,姜悅就是這種類型。
時隔一年,再跳芭蕾,雲霧覺得酣暢淋漓,今晚積壓在她心頭的難過、苦悶、憋屈一股腦發泄了出來。
她過於投入,在最後一個轉圈時被椅子絆了下,身子不穩,直直朝前衝去,跌入男人懷裏。
她細細喘着氣,想要起身,箍在腰間的大手緊了緊,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別動。”
雲霧身子僵直,不敢再動。
額頭有一滴汗珠滾落,落到她的睫毛上,一個溼軟的物體覆上她的眼,捲走那滴汗。
呼吸在此刻暫停。
“叫什麼名字。”男人重新直起身子,聲音繾綣溫柔。
第一次跟江淮以外的男人這麼近,雲霧有點緊張。
她張了張乾澀的脣,“雲霧。”
“雲霧。”男人跟着唸了遍,“多大了。”
“二十三歲。”
男人似乎不信,“那麼小就結婚了?”
“我念完書的,我還讀完了研究生。”
男人沒再說什麼,四目相對,她能看到他眼中複雜難辨的神情,炙熱中透着疏離,癡迷中又帶着冷漠。
他看着你,又好像沒有。
短暫的對視後,雲霧隱隱察覺到這個男人比江淮更難懂。
內斂,深沉,情緒輕易不外露。
門鈴聲倉促地響起,打破此刻詭異的璦昧。
“開門,開門。”
這個聲音?
雲霧心頭一跳,從男人身上下來,湊在他耳邊央求,“我丈夫,別說我在這裏。”
她很緊張,小手都是汗,緊張到情不自禁握上他的,男人低頭看去,冷漠地抽出,拿過紙巾擦了擦。
雲霧一頓,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江淮跟着出租車追到這所小區,挨家挨戶地問,小區居民罵罵咧咧,身後的保安無奈地道歉。
開發商老總的兒子,想攔都攔不住。
不一會兒,門打開,出來一個男人,穿着淺色的家居服,髮絲凌亂,神情慵懶。
江淮朝裏瞥了眼,昏暗無聲。
“有沒有看到過一個女人,頭髮大概這麼長。”他比劃了下腰的位置,“眼睛水靈靈的,長得很好看,鼻子上還有顆痣。”
屋裏的男人倚在門邊,“沒有。”
江淮的目光落到門邊的一雙拖鞋處,眼睛一眯,“這鞋……”
鞋子?雲霧呼吸一窒。
她剛剛脫在了門口。
雲霧死死抓着裙襬,賭江淮的不在意。
“我女人的。”男人吐出一口煙,語氣生冷,透着不耐煩,“還有事?”
大門關上,腳步聲遠去。
雲霧鬆了口氣,同時嘴邊漫出一絲苦笑。
一年的婚姻,他竟然連她的鞋子都認不出。
“走了。”男人走過來,拿起桌上的酒瓶,清凌凌的酒液聲在安靜的屋子裏響起。
雲霧從沙發後起身,“謝謝。”
男人轉過身盯着她,“你身上沒有傷痕。”
雲霧想起她胡謅的家暴,解釋道,“他出軌,被我抓到,我逃了出來,不想回去。”
說完自己都愣了下,她不是張揚的性子。
本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對方又是個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雲霧也不知道爲什麼跟他說這些,只是單純地覺得他是個好人。
“不回父母家?”男人問。
“他們在外地,我爸爸身體不好,我不能告訴他。”雲霧說。
男人沉默,將菸蒂碾碎在菸灰缸裏,“這裏給你住,每晚給我跳個舞。”
那個男人走了,雲霧挑了個客房洗了個澡。
櫥櫃裏放着女人的衣服,都是小女生穿的活潑可愛的款式,她沒有穿別人衣服的習慣,但此種境遇下,也只好挑了件稍微素淨點的穿上。
躺在牀上,滿腦子都是那對男女在客廳裏你儂我儂的場景,雲霧受不了,眼眶溼了溼,逼着自己去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家是不能回的,她出國讀研,本科期間的同學早就分道揚鑣。
回國後江淮第一時間跟她求婚,讓她安心做全職太太,她便放棄了工作,也不可能有同事。
這座城市裏,她認識的就只有江淮和姜悅,再加上今晚這個奇怪的男人。
那個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她的婚姻應該是忠誠的乾淨的,沒法忍受一個污點。
她要離婚,然後重新找工作,父母給了她一百萬嫁妝,不多不少,可以讓她在這裏生活下去。
她的東西都在那個家裏,還得回去一趟,如果沒記錯,江淮公司週五一晚上的例會,他應該沒空回來。
折騰了一宿,又胡思亂想了一晚,雲霧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出門的時候看到玄關櫃上有幾張百元大鈔,也不知道是那個男人忘帶了還是特意放的。
雲霧暫時借用下打車用。
回到家,她迅速收拾好東西,去牀頭櫃翻銀行卡時卻怎麼也找不到存放嫁妝的那張。
她又去江淮的書房找,也沒有,出來時碰到從外面開門進來的姜悅,一怔。
不用傭人,她竟然能直接進來,那兩人是勾搭了多久?她遲鈍到現在才發現。
姜悅懶得繼續跟她演虛假姐妹情,她大大咧咧地在沙發上坐下,“你昨晚跑去哪裏了,不知道阿淮找了你一個晚上嗎?”
阿淮?叫得這般親熱。
“那不是正好便宜你。”雲霧又去別的房間找。
姜悅跟過來,“你會和阿淮離婚的吧。”
“會的。”雲霧說,“別人用過的髒東西我不要。”
姜悅臉色一變,擋在她面前,“說別人是髒東西,自己又好得到哪裏去,一天到晚假正經,裝得跟個聖女似的,要不是你結婚前不給他碰一下,我也不會有機會。”
雲霧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戀愛期江淮是有過那個意思,可她的信仰不允許婚前發生那種事。
她拒絕了幾次,他也說能體諒。
雲霧在心底冷笑,他的體諒就是體諒到她閨蜜的牀上去。
雲霧要去書房隔壁的房間,姜悅攔着,“這是我的房間。”
姜悅每次留宿就住這間,雲霧以前不在意,現在想起有時候半夜醒來看不到江淮,大概率是跟姜悅在這裏鬼混。
她胃裏一陣噁心。
雲霧繞過她,“我還沒離婚,這裏是我家,有哪裏我不能進的。”
她要過去,姜悅不讓,兩人拉扯間,姜悅的包掉在地上,雲霧低頭看到一個熟悉的東西,在姜悅下手前先一步撿起來,寒聲質問:“我的銀行卡爲什麼在你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