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震驚於墨禹洲不怕和蘇眠正面碰上的勇氣,也越發擔心自己保不住孩子。
在病房裏一片死寂之時,樓道里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討論起同一件事,那些聲音漸漸衝破半掩的房門,傳進病房內衆人的耳朵裏。
“聽說了嗎?剛剛醫院門口發生一起交通事故了,一輛私家車和出租車撞到了一起。”
“聽說了聽說了,據說是那私家車司機酒駕,爲了逃避交警的追蹤,一個用力過猛衝向了剛拐過彎的出租車,把出租車給直接撞翻了。”
“哎,私家車的司機當場死亡,那出租車上的司機和乘客也是昏迷不醒,可憐啊。”
“酒駕?真是害人害己。”
“你說這事鬧的,剛我下去正準備去買飯,瞥見急救中心的人擡了幾個人進來,想必就是他們了。”
“啊?你還看見人了?那出租車上的兩人傷得怎麼樣?”
“能怎麼樣,一男一女都滿臉血的昏迷着,那擔架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還看了一眼,那個女的應該是乘客,長得好看穿得也不賴,但那頭上血刺啦呼的,可嚇人了。”
……
越來越多的議論從門縫裏擠進來,嗡嗡吵鬧的墨禹洲莫名心慌。
他看了眼時間,距離盛安給蘇眠打去電話過去了十分鐘,不知道她現在快到了沒。
墨禹洲眉頭下意識蹙着,催促盛安給蘇眠再打了個電話。
盛安撥過去,裏面只有冰冷的嘟嘟聲,並無人接聽。
她有些害怕墨禹洲此刻的眼神,攥着手機又接着去撥第二通,依舊無人接聽。
墨禹洲心口越來越慌,他坐不住了,唰地起身留下一句“在這等着”便大步出了病房。
楊洛留了一個保鏢看着她們婆孫,帶上其餘兩人跟了上去。
墨禹洲不再想着給蘇眠準備什麼所謂的驚喜,他用自己的手機開始聯繫蘇眠,在電話第二遍快要掛斷的時候,那邊才被人接通。
“眠眠!”
“抱歉,請問您是病人的老公嗎?病人現在在手術室,她現在昏迷着不便接電話。”
病人?手術室?昏迷?
墨禹洲心頭狂跳,從剛剛起就慌亂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
竟真的是蘇眠出事了!
墨禹洲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平坦光滑的走廊,還是楊洛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纔不至於摔倒。
男人臉色沉重,冷峻的外表下壓着洶涌的害怕,開口間聲音都帶着細微的顫動。
“她在幾樓?”
…
亮着紅燈的手術室外,墨禹洲緊緊攥着蘇眠染了血的手機,一張臉慘白如紙。
三年前的那一幕又涌了上來,黑沉翻滾的江面,遍尋不到的人影。
他不要再失去一次了。
他不該存着讓她親眼見證的心思佑她前來,他應該在查清事情的第一時間,就給她說明真相。
男人幾近破碎的眸子一直盯着面前緊閉的手術室門,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風聲的盛安也尋了過來。
她小心又愧疚地挪到墨魚粥跟前,還沒開口眼淚先滾落下來。
“對不起,要不是我,墨夫人不會受傷的。”
墨禹洲聽見聲音側頭看來,眸光涼涼地掃了一眼盛安的肚子。
在盛安被他這一眼嚇得向後又退了一步的時候,他聲音冷淡地說道:
“你肚子裏的孩子跟我沒關係,你找錯人了。”
“什…什麼?”
盛安一雙杏眸瞪大,眼底的不可置信彷彿要溢出眼眶。
“不是你的?明明是…”
對上墨禹洲冷漠的眸子,她剩餘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是啊,從頭到尾,她之所以確定那晚的人是他,就是憑藉他的一張燙金名片。
除了他,誰還會沒事貼身裝着別人的名片呢?
墨禹洲的視線從她身上收了回來。
過來的半天時間裏,他已經查清了這場烏龍,這個女人,就是賀霆宇口中的那個女人。
而之所以盛安和蘇眠都會誤以爲是他,只能怪那晚他用了自己的身份證開房間。
他已經通知了賀霆宇過來收拾爛攤子。
盛安蒼白的脣瓣顫抖着,墨禹洲的神態不似作假,那她…豈不是冤枉了他?
那墨夫人…
盛安腿一軟,忙撐住了身旁的牆壁,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弄錯了,是我害了墨夫人。”
墨禹洲嫌她在耳邊吵得慌,擡手打斷道:
“這件事本該怪你,但誰讓你是我兄弟的女人,要是眠眠無事,這件事就算了。
你回去吧,你要找的人,一會兒就會過來。”
盛安本不想走,卻被楊洛請走了。
墨禹洲在手術室外又等了幾分鐘,手術室的大門終於打開。
幾名身穿綠色手術服的醫生和護士從裏面走出,看到容貌氣質均是不俗的墨禹洲時愣了下,問道:
“你們是患者家屬?”
“是,我夫人怎麼樣了?”
等待醫生回答的功夫,墨禹洲下頜咬得緊緊的,生怕從醫生口中聽到不好的答案。
年長一點的主治醫生擡手扶了扶眼鏡,瞭解了他是女患者的家屬。
他道:
“患者身上外傷不嚴重,但是大腦受到猛烈撞擊,導致中度腦震盪,現下還在昏迷。”
“中度腦震盪?那她什麼時候能醒!”
墨禹洲稍稍鬆了口氣的同時,又猛地提了起來。
蘇眠的腦子經受不住外部或內部的刺激,如果這次刺激過大,那就有可能面臨徹底失智的風險。
醫生被他突然緊張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按捺下拍小胸脯的動作答道:
“只要沒有精神上的干擾,一般情況下半個小時到三個小時之間就能醒。”
墨禹洲聽完醫生的醫囑,迫不及待地來到剛被推出來的蘇眠身邊。
潔白病牀上的人眼眸緊緊閉着,纖長捲翹的睫毛在下眼瞼投出暗影,她的額頭上貼了一塊紗布。
紗布的白和她臉色的白,無一不再訴說着她的虛弱。
墨禹洲一直跟到病房,楊洛留了兩人聽候吩咐,他則去辦住院手續。
公立醫院的病房單人間緊缺,蘇眠被安排在一間雙人間裏。
好在隔壁牀的人應該是出去喫飯了,這會兒房間裏只有蘇眠和墨禹洲二人。
墨禹洲坐在牀邊,雙手握住蘇眠沒有打吊瓶的右手,眸光裏是細碎的心疼。
再多的如果都已是枉然,他的眠眠因他而受了傷害是事實。
墨禹洲一直守在牀邊,直到三瓶水都吊完,隔壁的病人也有說有笑地回來,病牀上的人還是安安靜靜的睡着。
賀霆宇半個小時前已經趕來,在這裏閃了個照面看了眼蘇眠後,迫不及待地去了十一樓內科住院部。
墨禹洲將蘇眠的手心一直貼在自己的臉上,眸光一瞬不瞬望着睡着的人。
隔壁的病人是個摔骨折的老奶奶,見到墨禹洲這麼心疼緊張他媳婦,笑呵呵道:
“小夥子對媳婦真好,你媳婦能嫁給你呀,是個有福的。”
墨禹洲眸光未轉,聞言微微搖頭:
“不,她嫁給我,纔是受苦的開端,她跟了我,受了太多苦了。”
老奶奶訕訕地不知該怎麼接話,和伺候她的兒子小聲說起了別的。
天邊微微擦黑時,病牀上的人睫毛眨了眨,一直觀察着她的墨禹洲立馬湊上去小聲喚道:
“眠眠,醒了嗎?”
蘇眠長睫輕眨,緩緩睜開貓眸看向近在眼前的人。
墨禹洲憐愛地摸着她的臉,眸子一酸啞聲說着: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有哪裏不舒服的嗎?”
蘇眠眼睛眨了眨,微白的脣瓣動了動,開口第一句話,卻給了墨禹洲一個暴擊。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