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晏行再次來到爺爺房間的時候，手裏的托盤上不僅放着一碗粥，還有一個木質的盒子。
他臉色也不是那麼好看。
“怎麼了？”
蘇嵐隨口問了一句，然後拿過他手裏的粥，笑着去跟爺爺說，她來喂他喫。
顧晏行把木盒子放在了顧老爺子的牀尾：“四房剛纔來過，是聽說爺爺你身體不大好，送了點東西過來給你。”
他的語氣有些冷然。
面對四房，他一向沒什麼好臉。
顧老爺子：“嵐丫頭，你拿過來給我看看呢。”
“好咧。”蘇嵐這才把碗給放在矮桌上，伸手去打開那個木質的盒子。
裏面是一件藏品，還有一盒上了年份的人蔘。
蘇嵐一眼能認出都是些名貴貨。
“你家叔伯挺大手筆的。”蘇嵐只是笑笑，又把盒子給關起來：“爺爺，我給您收好放在這邊行嗎？”
顧爺爺笑呵呵地應好，看着還是很高興四房的孝心的。
蘇嵐看他這個樣子，心裏也是蠻感慨的。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也少有不疼愛子女的父母。
顧晏行的四叔一家人就算做再多錯事，只要沒有實打實的證據，顧老爺子就會裝什麼都不知道。
而顧老爺子不說什麼，顧晏行也就沒辦法徹底動四房的人。
顧老爺子經歷第一代的顧家內鬥，當時他自己兩兒兩女鬥到最後，只剩下顧四叔這一個親兒子了。
現在的顧二姑姑和顧三叔都是家族見顧老爺子掌管大權之後，膝下子嗣單薄，找了其他旁支過繼給他的。
顧老爺子自己的大兒子，也就是顧晏行的爸爸，還有顧老爺子親生的的二女兒都是死於意外。
綁匪製造的意外。
警方那邊最終的蓋棺定論，就是這麼個結果。
而顧老爺子的三女兒，是死於顧家一個野心極大的旁支一房。
所以顧老爺子幫着顧晏行鬥其他的顧家旁支時，能絲毫不手軟，但一旦涉及到顧晏行和四房的矛盾……顧老爺子能和顧晏行一起罵四房犯蠢，罵四房無能，但斷不可能真的對他們做什麼。
這件事上，拋開法理，根本就沒辦法說誰對誰錯。
蘇嵐離開顧家的時候，還在感慨，也幸好是離了婚。
如果沒有離婚，要是四房對她和顧晏行的孩子做什麼，到時候爺爺站在中間又假裝看不見，那蘇嵐覺得自己一定會特別傷心。
蘇嵐從老宅離開後，老爺子就直接訓斥了顧晏行：“人都給你約過來了，你告訴我，你沒有抓緊機會跟她解釋你和曲婉的事？！
你明知道嵐丫頭介意的就是你跟那個曲婉的關係！”
要是以前顧晏行也會覺得爺爺說的是對的。
蘇嵐介意的、鬧彆扭的點，無非就是他和曲婉那些破事兒。
所以以前他纔會心安理得的覺得自己根本沒錯。
是蘇嵐太小氣。
因爲他和曲婉壓根就沒有事。
可現在顧晏行在被蘇嵐毫不留情的懟了那麼多次，他自己又找了世界頂級的心理治療師做了幾次心理分析和疏導後，他發現蘇嵐不願意繼續跟他過的根本原因，根本就不是喫醋他和別的女人。
曲婉的事，不過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
真正讓蘇嵐絕望和死心的，是他一味的自負和不講道理的霸道。
還有他從不信任她，以及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大男子主義。
這些都讓蘇嵐覺得她自己沒有得到尊重。
誰會犯踐的想要，一直跟一個粉碎自己自尊的人在一起？
“跟你說話呢！你也知道自己今兒慫了，沒道理了吧？”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抓起牀邊的抱枕，就向顧晏行砸過去。
顧晏行擡手，精準的接住抱枕，沒讓它碰到自己絲毫。
他低沉的聲音辯解道：“本來今天我們騙蘇嵐過來就已經很不合適了，至於曲婉的事，她以前就說過，我不需要再和她解釋什麼。
我追的太緊，除了惹他她厭煩之外，什麼都改變不了的，爺爺，以後你也不用幫我了。”
顧老爺子一愣，反應過來後微微挑了挑眉：“我不幫你，你真能追回她？”
“追不回就算了，只能說明萬般皆是命，強求不來。”
顧老爺子哼哼：“你這樣倒還讓我高看一眼。你要是在蘇嵐回國之後就有這樣的覺悟，也不至於弄得她現在看你就像看洪水猛獸！”
顧晏行：……
要是莫方在這裏一定會攔着顧老爺子，說：別罵了別罵了，我家總裁已經在看心理醫生了！
第二天，蘇嵐依舊過去看老爺子了。
但今天的顧老爺子，是真的病了。
昨晚半夜，老爺子接了一通電話，氣得心絞痛之後就出現了心臟驟停。
劉院長和市醫院的專家都連夜過來看了他。
“老爺子還是住市醫院比較好，市醫院的儀器和設備都是國內頂尖的，老爺子這個年齡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是劉院長和市醫院的專家商討之後給出的建議，但顧老爺子死活不願意去住院。
顧晏行沒辦法，只能找蘇嵐過來勸。
蘇嵐到的時候，顧老爺子剛吃了藥睡下。
只是站在門外遠遠看了一眼，蘇嵐都明顯發現，老爺子和昨天的狀態判若兩人。
是狀態更差了。
“爺爺已經八十多了，心衰的情況沒辦法逆轉，但在市醫院的icu住一段時間，肯定是能穩定這個情況的。”顧晏行一夜沒睡，眼睛裏全是紅血絲。
他跟蘇嵐說話的聲音，也是沙啞到可怕。
蘇嵐昨天因爲其他情緒夾在，沒繃住就哭了，但今天顯然情緒很穩定，她微微嘆氣，安慰道：“沒事的，一會兒爺爺醒了我來勸他，勸不動，我就不走了。”
“謝謝你，小嵐。”顧晏行擡眸，眼底滿是感激，還有幾分複雜的其他情緒，蘇嵐裝作看不懂。
“沒事，正好這段時間我不用去劇組了。”
就是可憐了麥吉，剛回她身邊來就要在公寓裏獨守‘空房’，蘇嵐待會兒要打個電話好好跟麥吉安排下其他工作。
顧晏行聽她這麼說，也想起來第一期拍攝完成後，在劇組召開的那個總結會。
投資方也要出席的，但是他怕蘇嵐覺得他“陰魂不散”很沒品，所以只是讓項目負責人過去了。
“但你不是接下來幾天準備和楊導出差去考察實景拍攝地的嗎？”顧晏行苦笑，“你們的預算，顧氏這邊可是都給你們批了的。”
“我讓麥吉和楊導去，一樣的。”蘇嵐還在透過門縫看着爺爺的24小時心臟監測儀，隨口道，“工作哪有長輩重要，老人家都是見一面少一面的，我也不想再領略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