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不情願,杜佩芳還是跪在了安和郡主面前。
這一幕,她曾經幻想過。
但在她的想象裏,她是以兒媳婦的身份跪安和郡主。
而不是作爲平妻,與安和郡主伺候同一個老男人!
坐在高位,安和郡主把杜佩芳不甘的神情盡收眼底。
眼裏帶上了輕蔑。
沒用的廢物,都把路鋪到她腳下了,她沒抓住機會,還有臉懷恨在心?
衆目睽睽之下,丟了那麼大的臉。
若不是宮裏的貴妃作祟,給皇上吹了枕頭風,想進國公府當平妻,她想都別想!
最多,就撈個踐妾噹噹。
居高臨下地看着杜佩芳。
越看越覺得礙眼。
安和郡主擡了擡手,立馬有人端着托盤,送到杜佩芳面前。
茶杯蓋着蓋子,但熱氣還是散發了出來。
絲絲縷縷的水汽,在空氣裏飄蕩。
最後又消失不見。
裏面裝着滾水,甚至連杯子也剛燙了一遍,纔會有這效果。
想起了紀明珠去她院裏傳話時,幸災樂禍的樣子。
杜佩芳表情微變。
這是一場鴻門宴。
她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杜佩芳遲遲不動,安和郡主嗯了一聲,“這是不願意敬茶,還是不想給國公爺當平妻?”
這兩者,杜佩芳都不想。
憑她的家世,就算不嫁謝雲崢,也能嫁個勳貴之子。
在富貴窩裏度過這一生。
可惜,後路都被堵死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且孃家還沒原諒她,這會兒把事情搞砸,沒人會替她撐腰。
杜佩芳勉爲其難地笑了笑。
“能伺候您和國公爺,是我的福氣。”
想用這種方式拖延點時間。
她的手本就受了傷,要是再被燙到,肯定會留疤的!
紀明珠臉上帶笑,明晃晃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既然是福氣,杜姨娘怎的還不接着?”
杜佩芳咬緊牙關。
這人尖酸刻薄,不安好心,謝雲崢是眼瞎了嗎?
居然會看上紀明珠!
對上杜佩芳怨恨的視線,紀明珠挑了挑眉。
她嫁給謝雲崢的目的之一,便是讓杜佩芳沒有好日子過。
至於別人會怎麼想她,會不會覺得她爲人刻薄。
她並不在乎。
“杜姨娘,請吧。”
托盤被送到眼前,杜佩芳再沒有拖延時間的機會。
安和郡主冷眼睨着她,顯然不會就此罷休。
這種把戲,杜佩芳在孃家的時候見過無數次。
那個時候,她坐在母親身邊。
高高在上地俯視螻蟻踐妾。
如今,她卻成了跪着的那個人。
屈辱感洶涌而來,快要將杜佩芳淹沒。
哪怕早有心理準備,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在場無一人同情她。
也沒人替她說話。
安和郡主身上的壓迫氣息更強,杜佩芳只能咬牙去端茶杯。
一碰,滾燙的觸感,讓她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
指尖通紅一片。
身體潛意識裏的自我保護,讓杜佩芳抗拒去端那杯茶。
她還沒想好對策。
媽媽的手突然一抖,滾燙的熱茶澆在了她的身上。
伴隨着杜佩芳的尖叫聲,“哐當”一聲,杯子摔落在地。
骨碌碌滾了幾圈,最後停在了紀明珠的腳下。
茶水已空,但杯子還冒着騰騰熱氣。
那杯茶會有多燙,可想而知。
金子嚇得屏住了呼吸。
受罰的人是杜佩芳,但她卻爲自家夫人捏了一把汗。
等夫人搬來正院,難保郡主不會把這些手段用在夫人身上。
到了那時,她能保護好夫人嗎?
杜佩芳穿的也是單薄紗裙,樣式和紀明珠的差別不大。
脖子那一片,皮膚也是露在外邊的。
名門貴女,無一不注重皮膚保養。
滾水澆在上邊,立馬紅了一大片,最嚴重的地方,甚至起了幾個水泡。
杜佩芳不想在情敵面前丟臉,可她真的太疼了。
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
伺候她的丫鬟小梅跪地求饒。
“郡主娘娘,我家夫人不是故意的,是因爲手受了傷,纔沒端穩茶杯,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們這一次,若您心裏不痛快,奴婢願意代替夫人受罰。”
安和郡主輕笑,“倒是個忠心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不計較了。”
小梅表情一滯,眼神迷茫。
郡主娘娘何時這麼好說話了?
“茶沒了就重新換一杯,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何至於哭哭啼啼。”
安和郡主淡淡地掃了紀明珠一眼。
對杜佩芳道:“明珠是繼承人的正妻,由她親自給你端茶,這是天大的面子,這次你可端穩了,千萬不要再手抖。”
明珠……
這個稱呼太過親暱。
紀明珠剛來國公府的時候,爲了表示謝家人慈悲爲懷,老太君和郡主也是這麼喊她的。
如今這兩個字再次從郡主的嘴裏出來,紀明珠有種不好的預感。
想來那杯茶是有問題的。
以後杜佩芳出了什麼事,杜家要與謝家算賬,她便是那個背鍋的。
一來,可以收拾杜佩芳。
二來,順便解決了她,日後也好給謝雲崢娶一房門當戶對的媳婦。
這還真是一箭雙鵰。
如果元長安沒出意外,紀明珠可能會想法設法,把自己摘出來。
不沾手這些爛事。
但如今,好像沒那個必要了。
她與杜佩芳本就是仇人!
等媽媽端來新的茶水,紀明珠起身接了過去。
一步步走到杜佩芳面前。
她表情憐憫,眼裏卻覆着寒霜。
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杜佩芳看來,此刻的紀明珠就是那蛇蠍美人。
面慈心狠,時刻等着要她的命!
聽聞郡主娘娘會給後院裏的女人灌絕子湯。
杜佩芳不笨,稍微一想就知道這茶有問題。
她還年輕,還有翻身的可能。
若喝了絕子湯,這輩子就完了!
紀明珠勾脣,“杜姨娘小心些,可別再失手打翻茶水了。”
安和郡主玩味似的看着她們。
就像在欣賞困獸相爭。
眼裏滿是笑意。
前幾日的壞心情一掃而空,就連身上的病痛,好像都緩解了大半。
斜倚着軟座扶手,手撐着太陽穴,姿態閒適。
笑盈盈道:“杜姨娘手受傷了,不方便,她好歹也是你的庶母,該如何孝敬長輩,明珠,還需要我教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