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仁一時語噻，他哪裏記得自己糟糠之妻的忌日，但面對這樣強勢的方清，他只能訕訕點頭。
“記得。”
“父親要一直讓母親在外孤苦無依，就算身死也不能有個歸宿嗎？”
方清自然看出他的窘迫，無情如方士仁，怎麼可能記得自己母親的忌日。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將自己母親的牌位，從靈風寺遷回方家祠堂。
“這……”
方士仁愣了一下，他並非不知方清話外之意，可劉氏怎麼願意，定要跟他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對亡妻是心有愧疚，但並不代表，自己會答應如此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方清的母親早就已經去了，他不能再丟下劉氏母家的幫持。
“王妃娘娘，此事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方清放下茶盞的手一頓，她的父親從未對得起母親，竟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從長計議？
不就是不答應嗎？
想一拖再拖？
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既然如此父親請回吧！父親今日前來的事，也從長計議吧！”
方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擡頭看向他滿眼失望。
這個父親，爲方鳶婷和劉氏捨棄了那麼多，到頭來竟不願將自己母親的牌位遷到方家祠堂。
他不覺得這是虧欠母親的，本該補上的嗎？
“王妃娘娘，今日之事，老臣事出有因，着急萬分啊！”
方士仁聞言一怔，話外之意是要與自己談條件嗎？
可這交錢之日，就在三天後，若他們尚書府拿不出這筆銀子，只怕在整個京城的臉都要丟盡了。
“本王妃看父親並不着急啊！不如回去再同妹妹好好商量商量。”
方清眼中噙着笑意，面上一派輕鬆，可看在方士仁眼底，只覺得發寒。
他站起身，上前一步，對着方清拱手恭敬一禮。
“王妃娘娘，婷兒她性子單純，着了別人的算計，還請娘娘幫幫她。”
今日珍寶齋的拍賣會鬧的那樣大，就連足不出戶的王妃都知道了，只怕他們尚書府丟不起這個人。
若這些銀子交不出來，日後他在朝堂之上，也擡不起頭了。
“尚書大人如此心疼自己的女兒，怎麼就找到我這裏來了呢？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本王妃說的話。”
方清站起身，拂袖離去，走了兩步，回頭看向他再次開口。
“三日後，靈風寺，本王妃等着尚書大人去祭奠自己的亡妻。”
“是。”
方士仁連忙應下，哪敢說一個不字。
成王妃對他，就連父親二字都不再稱呼，可見其心情，自己若再舔着臉留在這裏，只怕會徹底惹惱了這位王妃娘娘，便只能先行離開。
他一陣愁眉苦臉的出了王府，只覺得身上的擔子千斤重，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想到方清剛剛的話，他仍心有餘悸，三日後的靈風寺，非去不可。
不過亡妻去了多年，他還未曾前去祭奠過，心中暗想方清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
以往她在方家時，每年祭奠之日，怕都是悄悄去的，自己不曾在意過。
或許同劉氏商量一下，將排位接回方家祠堂，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畢竟尚書府這次大難臨頭，有求與她，他很清楚，方清不知何時已經變了，變的不再任由他們拿捏，甚至是他們不敢隨意招惹的存在。
更何況如今的她，成王妃的位置依然坐穩，正得盛寵，甚至在太后陛下那裏都有一席之地，尚書府又如何是對手？
看來三日之後，他需準時到達靈風寺纔是。
方清回到了自己的院中，看着滿天繁星，只覺得眼角酸澀。
孃親，嫁給這樣一個窩囊的男人，你可後悔啊！
往年母親的忌日，劉氏刻意刁難，原主軟弱又無權無勢，更無半點錢財，就連買張冥幣的銅板都沒有。
今日這一場，她不禁要將前幾年的全部補上，更要母親好好辦一場法事，再風風光光的將其迎回方府。
她不信方士仁能拿出二十多萬兩銀子，他既然敢向自己開口，只怕十萬兩銀子都夠嗆。
只要用這個作爲要挾，除非他們不要尚書府臉面，否則就只能乖乖的按照她的話辦。
而尚書府不管是方士仁還是方老太太，都是最看中臉面的。
三日，不多不少，正是珍寶齋收錢的日子吧？
三日之後，靈風寺山下，停了兩輛馬車。
方清一下馬車，就看到方士仁早早的到了，正站在山腳下等着自己。
眸中閃過一絲冷笑，正所謂無利不起早，如今不過五更天，他就連早朝都沒去，就在這等她了。
走到方士仁的身邊，看了他一眼，還是客氣的叫了一聲。
“父親，走吧！”
“走上去嗎？”
方士仁看了一眼數不盡的臺階，壓下心中驚訝。
方清微微挑眉，看了那臺階一眼，踏了上去。
方士仁再不情願，也只能緊隨其後，不敢有絲毫怠慢。
頓時覺得心中憋屈，在自家女兒面前，竟如此低聲下氣小心翼翼，哪個爹做出他這個模樣的？
但是這些話，也只敢在心中腹誹。
方清若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怕轉身將他一腳踢下山去，讓他順着臺階一節一節的往下滾。
他何曾有一日盡過父親的情分，還敢跟她談父女！
“廟裏的高僧說了，心誠才能靈。只要走過這一萬臺階，母親或許願意同你回方府。”
方清一步一個腳印，走的踏實。
方士仁跟在她的身後，落後一階，不過爬了百十階，就已經一步一喘了。
聽到方清這樣說，只敢忙不迭的點頭表示贊同，說出口的話還帶着穿。
“王妃娘娘……說的有理！”
其實當他聽到這臺階有百階的時候，早就嚇的腿有些軟，這要是爬上去，豈不是要了他半條命？
他擡頭想提醒方清一句，畢竟年紀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輕人，不如抄個近道。
誰知一擡頭，不過喘口氣的功夫，方清已經連上兩階，與她拉開了距離。
方士仁的話到嘴邊，只能吞了回去，覺得自己的這個女兒像頭倔驢，不知疲憊只知道擡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