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全錯了…”
“放開她,她不是我…”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
海島別墅兩米寬的大牀上,一個纖瘦的人影蜷縮在鬆軟的錦被裏,她美豔的容顏此刻布着痛苦之色。
秀眉緊緊蹙着,額頭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櫻桃似的紅脣被潔白的牙齒咬出一道血痕,她卻渾然不知。
“媽咪~媽咪你,怎麼了?”
一道奶聲奶氣的稚子聲音傳來,小短腿歲歲從牀邊的地毯上費力地爬起來,去夠牀上睡着的媽咪。
剛剛媽咪說她有點累,歲歲就很懂事地讓媽咪去牀上休息,他自己則是抱了一堆玩具靠在牀邊玩兒。
玩着玩着,他忽然聽見有低低的哭泣聲。
歲歲立馬放下玩具爬起來去看他的媽咪。
這會兒看見媽咪果然在哭,歲歲用他肥肥的小手輕輕擦着媽咪的眼角。
他看見媽咪的嘴巴被她咬破了,有些着急起來。
小手不知輕重地開始拍打媽咪的臉,試圖把她喚醒。
“媽咪,媽咪醒醒。”
巴掌聲伴隨着奶娃娃稚嫩的聲音,傳進深陷夢境的蘇眠耳中。
她掙扎着動了動,用盡全身力氣把彷彿被壓住的身體掙脫出來,緩緩睜開眼睛終於看見了眼前的人兒。
“歲歲,你怎麼了?”
歲歲久久叫不醒媽咪,已經被嚇得哭了起來,當他正準備出去叫人的時候,媽咪又醒了。
他兩只小手捧着蘇眠的臉蛋,嗚嗚哭着嚎道:
“嗚嗚嗚…媽咪嚇,嚇歲歲,媽咪不要,不要死…”
蘇眠鬆了口氣,原來不是他摔着了。
她渾身乏力,但還是撐着坐起來把歲歲提到了牀上,抱着他親親他哭紅的小臉蛋,柔聲安慰道:
“歲歲乖,媽咪沒事的,媽咪只是做了個夢,對不起啊,嚇着你了。”
歲歲在媽咪的一聲聲安慰中平復下來,他紅着眼睛看着媽咪嘴脣上的血絲,湊上去吧唧親了一口。
“嗯,媽咪不怕,歲歲保護媽咪。”
蘇眠被他的童言童語感動得眼眶一紅,想到夢裏奇怪的場景,她心頭不太舒服。
“謝謝兒子,媽咪睡醒了,帶你去玩兒好不好呀?”
“好耶~”
今天是蘇眠發現陸悠燃悄悄離開島的第四天,她不動聲色地只當不知道這件事。
在她帶着歲歲下樓準備出門時,陸叔提出要跟着,被她以他留下照顧陸悠燃爲由拒絕了。
陸叔便派了一名女傭跟着他們。
今天小島上沒有太陽,海面上時不時刮來帶着潮意的涼風。
蘇眠走出別墅很遠後,對女傭說道:
“你去幫歲歲拿件外套吧。”
女傭爲難地看了看周圍,只有她一個跟上來了。
她有心想給其他人通個信兒讓拿過來,但無奈手機沒有信號。
蘇眠見她猶豫,朝她溫和一笑道:
“我們就在這裏等你,你不來我們不走。”
恰好海邊一陣涼風吹來,女傭看了眼小公子身上單薄的衣物,牙一咬答應道:
“行,那太太一定在這裏等等我啊。”
“好的,你去吧,快去快回。”
女傭三步並做兩步地趕回別墅,蘇眠在她走後,牽起歲歲的手柔聲問道:
“歲歲,媽咪帶你去探險,怎麼樣?”
“可是媽咪,我們不是要,等阿姨嗎?”
歲歲眼裏冒着濃濃的興趣,但因爲剛剛聽媽媽說了要等那個阿姨,小手對到一起有些糾結。
蘇眠脣邊勾起一抹淺淺的惡劣,抱起兒子就往海島那個一直不被她踏足過的地方走去。
海風將她的聲音吹散,弱化了她話音裏的堅決。
“我們跟阿姨躲貓貓,看她多久能抓到我們。”
……
與此同時幾千公里以外的帝城,秋蟬懶散的叫聲時不時打破黑夜的寧靜。
君豪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前,男人站在窗前盯着腳下的燈火輝煌,手裏的香菸一根接着一根燃燒殆盡。
這裏是他和他的眠眠度過第一晚的地方,自從蘇眠“死”後,墨禹洲最長待的地方除了鳳山別墅,就是這裏。
他常常望着腳下的繁華都市,幻想他苦苦求不回來的人,有一天會突然鮮活地闖進他的世界。
墨禹洲指間的香菸頭部堆積了長長一截菸灰,他卻無心去撣。
他的腦子裏全是剛剛的夢境。
夢裏,他看見了兩個蘇眠。
一個溫柔恬靜,輕聲細語喚着他老公。
另一個卻渾身是血,胸口一個黑洞洞血淋淋的槍口,指着他,罵他眼瞎認不出自己。
夢裏的墨禹洲剛要去碰觸那個光鮮亮麗的“蘇眠”,卻見另一個她生氣地跑走。
她越跑越快,快到他只能看見她的殘影。
墨禹洲沒追上她,想再去追時,胳膊卻被另一個蘇眠拉住。
她溫聲軟語地挽留自己,說自己纔是真的。
墨禹洲腦袋嗡嗡作響,耳邊時不時迴響起那個蘇眠罵他的聲音。
等他甩掉耳朵裏的嗡鳴,再去看身邊的人時,卻發現她完美無瑕的臉上正在發生着變化。
光滑白皙的臉蛋一寸寸龜裂,像是乾涸已久的河牀。
當褪下一層皮後,眼前人哪裏還是他的眠眠,分明是一只長殘了的狐狸。
墨禹洲從夢中驚醒,看着空蕩蕩的房間,他再也睡不下去。
從半夜三點到現在五點,他站在這裏整整兩個小時,腳下的菸頭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手裏的最後一根菸燃燒到了頭,他的手指被燙了一下。
墨禹洲驟然回神,他看也沒看自己手上的傷,踩滅菸頭後拿上沙發背上的外套,大步出了家門。
清晨五點鐘的早秋街道上,除了涼意就是早起的環衛工人在街上擦擦掃掃。
暗黑色的邁巴赫疾馳在暢通無阻的街道上,頂着兩束幽冷的車燈撕裂了天邊的暗色。
“咚咚咚!”
一陣急躁而吵鬧的捶門聲打斷了蘇宴亭的夢境,他掀開被子下牀時忍不住低罵一聲。
這幾天他心裏裝着事兒,一直沒有睡好,還是昨晚頭實在疼的難受,才喝了點酒睡着的。
本來他睡着的時候就差不多一點了,現在被人吵醒,心裏的煩躁令他頭頂翹起的髮梢都帶着怒意。
他用力打開門,倒也沒想着會是壞人,畢竟他這個小區的安保是請了退役軍人的。
當他看清擾人清夢的人是墨禹洲後,胸口的怒火憋得太陽穴都突突直跳。
一開口,小蘇總的涵養便餵了狗。
“墨禹洲你是瘋了嗎?有病就去看,別在這裏擾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