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山下九流的東西，王大錘是見識過的。
吹進去，一頭牛都能倒下去。
他神情肅穆起來，不吭聲。
奇怪。
疤子摸着下巴，摸砸了一會兒神情不明道：“咋？吃了人家幾天飯，喝了幾頓酒，良心發現了？”
“滾！”王大錘咒罵一聲，“萬一驚動人，出了啥事……”
“瞧你這膽小勁，只要逮住了雲洛，其他人驚不驚動的，有啥要緊的，別囉嗦了，趕緊的。”
疤子拽住王大錘就往村子裏走。
一路上，疤子嘴巴就沒幹淨過，越說越過分，王大錘聽的直蹙眉。
等兩人到了秦家後院，疤子瞧見屋裏亮着的一盞燈，興奮的直搓手。
“你說她家是不是還有一個老頭子？萬一他喊起來就不好了，咱先進去把人結果了咋樣？”
王大錘心一跳。
老周頭慈祥的面容在他腦海裏浮現。
甚至走的時候，他都還叮囑自個。
如今，他卻帶了個人來作踐他們？
甚至……
王大錘啊王大錘，難道就因爲你家破人亡，就也要讓別人家破人亡嗎？
叔一家待你真心真意，你這麼幹，你忍心嗎？
你地下的妻子，女兒，兒子，爹孃要是曉得，你往後還有啥顏面去見她們？
他一雙手抖的厲害。
疤子已經找好了位置，半個身子爬上土牆，他褲腿不曉得被啥東西勾住了，扯了一把了，沒扯下來。
他見王大錘一動不動，壓低聲音衝他喊道：“你磨蹭啥呢？快推我一把。”
王大錘幾步過去，瞧了他一眼，一把將他從牆頭拽了下來。
疤子摔的屁股開花，“我讓你推我進去，沒讓你拽我下來！”
“有聲音，先走。”王大錘拽起疤子就往村外跑。
疤子被拽的莫名其妙，兩人慌忙出了村子，疤子往村裏瞅了一眼，靜悄悄的，連只鬼都瞧不見。
嘿！
等等！
疤子瞧着神情凝重的王大錘，咧了咧嘴，道：“大錘，你該不會是心裏打啥主意吧？方纔爲啥不讓我進屋宰了那老東西？”
“你何必呢，等大當家他們來。”王大錘有些不耐煩。
他心裏有兩個小人拉扯着，一個說服不了一個，正糾結着。
疤子摸着下巴，一雙眼睛賊亮，“你不對勁！”
王大錘心裏跳了一下，道：“你胡說八道啥？”
“就是不對勁。”疤子一雙眼滴溜溜的轉着，“大錘？方纔根本沒動靜，你不想我宰了那老傢伙是吧？你背叛大當家的了！”
幾乎是篤定的言語。
王大錘被戳中心思，心漏了一拍，“沒有的事，我聽岔了！”
“那好，你現在就去宰了那老東西，我就信你，咱還是和從前一樣，是好兄弟！”疤子道。
疤子可不同王大錘，自小在牛頭山長大，祖祖輩輩都是山賊，這日子，比村子裏種地強上百倍，他很知足，不願意打破。
所以，他忠於牛頭山，牛頭山就是他的家。
“給，用這把刀！”
王大錘手裏被塞進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鋒凌厲，削鐵如泥。
“走啊！”疤子催促，在前頭帶路。
王大錘啥都沒說，拎着刀跟在他身後。
他真要殺了叔表忠心嗎？
叔好歹對他有恩啊？
可若不殺……
王大錘腦海裏浮現出昨夜那頓飯，是他們讓自個感受到家的溫暖。
他就是爛命一條，踐命一條，不在乎多添罪孽，可卻不能殺對自個有恩的人。
他目光挪到疤子身上，目光瞬間變得狠厲。
“大錘……”疤子轉身，瞧見的便是王大錘雙目藏了一團火，舉刀朝他撲來的樣子。
“你瘋了？”疤子側身一避，胳膊上被砍下來一塊肉，呼呼的竄着血沫子，他捂住傷口，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幹啥？”
“殺你！”王大錘一字一句道。
疤子瞧他眼神，帶了狠辣，心下明白過來，他咬牙，“好啊，原來你早就背叛了牛頭山，背叛了大當家……”
話沒說完，又是一記大刀砍過來。
疤子一避，大刀砍在地上，土渣子嘩啦啦的往天上飛。
“今天，我就先替大當家的收拾了你！”疤子抽出別在鞋底的匕首，朝王大錘撲去。
疤子雖然平日裏混的要命，看家的本領卻學的不錯。
一招一式，勝過王大錘。
而王大錘，在山上也待了些年，可到底沒基礎，全靠着自身力量。
很快，兩人打平。
冷風呼拉拉的吹，兩個黑影你來我往，王大錘腹部捱了一刀，疤子也沒好到哪裏去，臉上也被劃傷了。
“大錘，你想清楚，大當家是啥人，你覺得，你回去能有好果子喫嗎？”
“我認了！”王大錘道。
人一旦認準一樣東西，就會拼了命的去博。
王大錘如今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疤子動叔他們一家。
這是他心裏僅剩的最後一點良心了。
就算是爲了地下他的一家，他都不願意在這樣暗無天日的活着了。
……
雲洛來到村口時，瞧見的便是村口地上一橫一豎躺着的倆人。
還有地上滿攤鮮血。
其中一人她不認得，估摸着是來接頭的山賊。
可咋成這樣了？
發生啥事了？
難道發生內訌了？
雲洛剛要過去，王大錘動了一下。
雲洛瞬間警惕，掄出身後的刀子，慢慢挪過去。
她沒有救人，只是冷眼瞧着他。
王大錘見狀，心裏似明白了啥一般。
他眼裏的光黯淡了下來，“你……你都曉得了？”
“是啊，曉得你千方百計故意賣慘裝可憐接近我外公，就是爲了打入我們內部，給陶永送信。”雲洛冷冰冰道。
王大錘苦澀笑了一聲，沒反駁，“叔呢，他也曉得了麼？”
“外公昨夜才曉得的。”
那麼今早……還陪他喝酒，給他送行。
叔心裏，應該恨死他了。
他咳嗽兩聲，似支撐不住一般。
雲洛還是沒動，她不是啥聖人，做不到對方要她們命，還要救人。
只是這場景……
“發生啥事了？”
“他……他是來接頭的，大當家他們應該還要小半個時辰纔來到村子裏。”
“雲洛，叔曾經，也有個女兒，要是長到現在，也該和你一樣大了。”
“可惜……她命不好……咳咳……”
“陶永現在是我們牛頭山大當家的，我聽說，他和你男人有仇，這次來……就是聽說你男人沒在……”
“秦大哥沒在家的消息，還不是你送出去的。”雲洛冷言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