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老婆子，莫要再哭了，別讓三個丫頭聽見了。”
康大娘點頭，“好！”
“大叔大娘。”雲洛站在屋子門口。
倆人一愣，康大娘連忙抹乾淨眼淚，慈祥的笑了，“小洛，你咋來了，外頭風大，快進屋……”
雲洛進屋，“大娘，你們剛纔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到底咋回事啊？”
康大娘抹了一把眼淚，一雙渾濁的眼裏滿是歲月的滄桑，“丫頭，你坐下來，我和你仔細說。”
“好。”
這時，時小雨和雲蘭也聽見了，跟着一塊進來了。
“早些年，我身子不好，嫁入這個家七年，都沒生下一兒半女，我們日日盼，夜夜盼，就盼着，能生下個一男半女的，繼承香火，將來，也有個人給我們養老送終。”
“那會，老頭子帶我瞧了許多大夫，平日買菜的銀子，都吃了藥，終於，在第十年，我懷上了。”
說到這兒，康大娘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和老頭子，老來得女，寶貝的不得了，我們就想着，招一個女婿回來，想着，等閨女成親了，讓她和女婿，一塊幫着我們種菜，到時候，我們再租一些地，日子總會慢慢的好起來的。”
“我那閨女，小的時候就機靈，活潑可愛，平日裏，也跟着我們老兩口去賣菜，每次她跟着去，我們家的菜，都會賣的快一些。”
“那段日子，是我們一家三口最快樂的日子，等到她年紀差不多了，我和老頭子就想着，幫她物色一門親事。”
“就是那個時候，出了事。”
說到這兒，三人都揪起了心。
“那日早晨，我閨女去山上砍柴，回來的時候，救回了一個小夥子，小夥子受了傷，手臂被砍傷了。”
“小夥子足足在家裏養了三個月的傷，那段日子，一直都是我們一家人照顧，我閨女，也和那小夥子有了感情，打算，讓小夥子就待在家裏。”
“只是，我和老頭子，沒同意。”
雲洛愣了，“要是他人品好，勤快，孝順老人，待在家裏，給你們做上門女婿也好啊？”
“我們也不是嫌他，就……就是……”康大娘有些說不出來。
康大叔接着道：“那小夥子，人勤快，也精神，高高大大的一個，平日臉上，都是帶着一副笑臉，待我們呀，也好。”
“可就是長的……唉……”
“大叔，他是不是嫌他長的難看啊？”時小雨問道。
一般村子裏挑女婿，樣貌在次，都是看中人品的，那個人到底得有多醜啊？
康大娘道：“那小夥子，和我們長的不一樣，他一雙眼睛，是藍色的，還有那頭髮，是金色的，扎一個小辮子，一開始來的時候，身上衣裳奇奇怪怪的。”
“還有，說咱們的話，說的也不太利索，給人的感覺……和咱不像。”
“有一回，他一出門，就把在門口玩耍的幾個小孩子給嚇哭了。”
“而且，那段日子，天干旱，村人就說，他是妖怪，要把他趕出村子裏。”
藍色的眼鏡？
金色的頭髮？
三人相視一眼，想起雅如姐。
雲洛心底嘀咕，不會那麼巧吧？
她道：“康大娘，那小夥子叫啥，後來咋樣了？”
康大娘眯着眼想了一會兒，道：“叫啥……死的……”
“叫漢死！”康大爺補充道。
“對。”康大娘一拍大腿，“我一開始聽見，也嚇了一跳，你說着小夥子父母有多不待見他，咋就給取了這麼一個名？漢死？”
漢……漢死？
是漢斯吧？
雲洛滿頭黑線，“大娘，那他有沒有說是啥地方來的？”
“說了，說是坐船來的，說是在海上足足飄了一年，哪裏有海這麼大，得飄一年啊？”
有，不過很遠。
雲洛估摸着，那個叫漢斯的，應該是遠渡來的，“那後來呢？他被趕出村子了嗎？”
“一開始，是讓他在村子裏後山上一間小木屋裏住着，老頭子日日給他去送飯，可後來，被發現了，村民們執意要趕走他。”
“那會，我閨女和他已經有了感情，死活要跟着他走。”
“我和老頭子也是心疼閨女啊，不想讓她跟着去，想讓她安安分分的在家，而且，那小夥子哪都好，就是那長相……我怕出去了，兩人日子不好過，所以死活不同意。”
“可第二天我們起來，倆人都走了，留下了一些銀子，還有一封信，我們拿出給村子裏秀才瞧了，才曉得，閨女跟着他走了。”
“我們就追啊，可沒把人追回來，我們壓根不曉得他們去了哪兒，只能在家等着。”
“這一等，就是一年啊，足足一年，他們才寄了信回來，還捎回來銀子，我和老頭子都很開心。”
“其實，孩子回不回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外頭一切都好。”
“信上還說，我閨女和漢死成親了，兩人組了一個家，而且還懷了孩子，說，等那邊的生意安頓好了，就回村。”
“我和老頭子可高興了，收拾了屋子，就等着小兩口回來，可這一等，又是一年過去了，小兩口還是沒回來。”
“後來，估摸着又過了三個月，閨女又寄了信回來，還有一些首飾，還有一袋像種子一樣的東西，說是菜，喊我們種了，信上說，生了個小孫女，等小孫女大一些，就回來。”
“可這一等，就到了現在，也沒見她們回來……我和老頭子頭髮白了，腰也彎了，日也等，夜也等，就是等不回來哇……”
康大娘說到傷心處，抹了一把眼淚，“再後來，我閨女，就再也沒寄過信來了，我和老頭子這些年買菜，也打聽了，沒人見過他們。”
康大感慨一聲，“這些年，老婆子日日夜夜都站在門口，有時候半夜，偷偷抹淚，都盼着女兒女婿能回來瞧上一眼。”
康大娘已經說不下去了。
這麼多年，或許，女兒女婿已經……
可他們心裏有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念頭，支撐到她們今日。
雲洛聽的唏噓，沒想到，大叔大娘還有這麼一段悽慘的往事。
她道：“按照時日來算，那孫女長到今日的話，大概多大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