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洛乾脆不說話，安靜聽着。
倒是張鳳仙和周雄風，嘚吧個不停。
老周頭考慮再考慮，凝重道：
“我也曉得我在家幫不上啥忙，可我和你們娘，好歹夫妻這麼多年。”
“她如今癱了，我不能撇下她一個人去清水村，去了，我心裏也不安。”
“在家的話，你們忙的時候，我能給搭把手，喂喂你們娘，陪她解解悶啥的。”
“你娘動不了，說不了話，成日成日的躺屋子裏，要換成我，我也受不住哇。”
“至於小風，有小洛他們在，我也放心。”
雲洛真覺得外婆嫁給外公這樣一個人，那是上輩子積德了。
外婆那麼壓榨外公，外公初心不變。
屋子裏的周老太太聽見這話，淚水無聲的落了下來。
屋子外，張鳳仙和周雄風面面相覷？
咋辦？
老頭死活要留下來？
夫妻倆對視一眼，也沒再勸了。
反倒是周小風，擡起頭，“爺，我也想留在家裏給奶解悶。”
“乖孩子。”老周頭揉揉他腦袋，“等你學堂放學了，你再回來看你奶，你念書念好了，爺和奶比啥都高興。”
喫好了早飯，秦錚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了。
老周頭沒啥給的，就拿了一袋子香菇，還有筍乾，給裝牛車上。
“姐，你跟我來一下。”雲少傑從後院過來，道。
姐弟倆避開人羣，雲洛才道：“啥事這麼神神祕祕的？”
“姐，我覺得舅娘和舅舅有些不對勁。”
“你也瞧出來了？”
雲少傑點頭，“姐，你跟我來看個東西。”
他領着雲洛去了後院一個牆角，牆根下，有一塊地方的土是松的。
他蹲下身，用棍子攪了攪，露出裏頭埋的藥渣。
“姐，一般人家的藥渣，都是往門口倒的，咋外婆的藥，埋在院子裏啊？”
雲洛也覺得好奇。
莊戶人家有習俗。
藥渣往路上倒，表示，病人的病，能好的快。
要是村子裏有兩戶人家不對頭，那把這藥故意灑人家出來的地方，讓人踩上去，表示把病過給這戶人家。
因爲這樣，村子裏不少吵架聲。
不過一般都是往路邊倒的，或者，往山上倒，誰也不會那麼缺德，給人不痛快。
往自家院子裏埋，那不是晦氣的嘛。
“不僅這，姐，我昨天聽見外婆聲音過去，舅娘就在裏頭，我好像看見外婆嘴裏被塞了一塊布？”
“啥？”
“不過我沒瞧仔細，舅娘擋着我，說要給外婆換褲子，我就只好出去了。”
還有這種事？
舅娘是真的很反常啊。
她道：“你還注意到啥沒？”
雲少傑搖頭，“其他的也沒了，我就是心裏老不安，和你說說，姐，不會出啥事吧？”
雲洛也說不準。
畢竟纔來第一日，誰曉得張鳳仙心裏打啥哈哈。
她想了會兒，道：“顧大哥今日也該回村了，小杰，你把藥挖去，問問顧大哥這藥到底是幹啥的。”
“好。”雲少傑當即就去了。
雲洛折出院子，朝周老太太屋子裏過去。
她剛到門口，張鳳仙嚇了一跳，趕緊擋着她的路，笑了，
“小洛，你要去瞧你外婆啊？”
“是啊，這不是要走了麼，陪外婆坐會兒。”
“方纔你外婆尿了，我這不才換下褲子，裏頭臭烘烘的，可別薰着你了，要不待會再進去吧？”
雲洛笑了，“沒事的，舅娘去洗衣裳吧，正好，我幫你看着會兒外婆。”
“可是……”
“舅娘。”雲洛似笑非笑。
心裏沒鬼，爲啥阻撓她進去？
她道：“舅娘莫不是不想讓我去看外婆吧？”
張鳳仙一愣，後背涼颼颼的。
她笑容有點僵，“這孩子說啥呢，你不是懷着身子，舅娘怕你不舒服嘛。”
“舅娘放心吧，孕吐那陣已經過去了，再說，好歹也是我外婆啊，不嫌棄。”
如此，張鳳仙再尋不出啥理由阻撓了。
她有毛病吧，死老太婆那麼對她們，還進去看？
有啥好看的！
倆人一塊進去。
雲洛就坐在牀榻邊，過年這幾日發生的事，拎了幾件說給周老太太聽。
張鳳仙實在不想聽啊。
可留雲洛單獨在這兒……
雲洛似也察覺出來什麼，停下來道：“舅娘，你去忙你的吧，外婆這裏我陪着就行。”
“沒事……”
“舅娘莫不是怕外婆偷偷給我啥好東西吧？”
張鳳仙臉上有些尷尬，“你這孩子，專門愛和舅娘開玩笑，那行，我就去洗衣裳了啊。”
反正，老不死的不會動，也說不出話。
她早上也把該換的，該收拾的收拾了，這樣雲洛都能看出端倪來，她跟着她姓。
等張鳳仙出去，周老太太才把目光收回來。
雲洛看的準確。
沒錯，外婆那眼神，就是恨極了的眼神。
她走到門口，瞧了一眼，確定沒人，才折回去，坐在牀榻邊。
“恩……恩……”周老太太努力想表達啥，可啥都表達不清楚，急的她眼淚水都要冒出來了。
看來，有問題啊。
雲洛道：“你是想和我說我舅孃的事？”
“恩恩恩……”周老太太激動了，拼命出聲，想讓雲洛聽懂。
“恩恩……”
“這樣，我問你一些問題，要是是，你就眨兩下眼睛，要是不是，就眨一下，成不？”
“恩……”
雲洛想了會兒，道：“這些日子，都是我舅娘照顧你的，是不是？”
周老太太眨了兩下眼睛，接着，又眨了一下。
雲洛蹙眉。
這一下兩下的，啥意思？
“姐……”
說話間，雲少傑聲音傳來了。
雲洛起身拉開門，雲少傑連忙進來，貼在雲洛耳邊說了啥。
雲洛臉色一變，伸手把他拽了進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
這事，嚴重了！
雲洛想了會兒，瞅了牀榻上躺着的老人一眼，折了進去。
約莫一頓飯的功夫，姐弟兩人出去了，面上，都有些凝重。
“姐，接下來咋辦？”
“舅呢，哪兒去了？”
“我方纔瞧見他去後院了。”雲少傑道：“姐，要不我們來一個當面對峙。”
外婆雖然可惡，可這麼對待一個半身不遂的老人，也太過分了。
雲洛搖頭，“不行，外婆現在開不了口，搞不好，咱被反咬一口。”
畢竟舅娘好媳婦的名聲，在村子裏可是人盡皆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