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滿院子上空籠罩着一層烏雲。
進屋看過李平郎的周蓉和張大娘陪着沈娟坐在院子裏,李望春蹲在竈房門口,漢子臉上黑黝黝的,好似蒙了一層灰。
李平郎傷的挺重的,渾身不能動彈,得臥牀半個月。
屋子裏,時不時有云蘭的抽泣聲傳來。
她咋都沒想到,好端端賺錢的營生,會變成這樣子。
難道她天生就沒賺錢的命嘛!
不行,她要去討一個公道。
雲蘭抹了一把眼淚,衝了出去,剛到院子,被沈娟攔了下來,“蘭兒,你這是要去幹啥?”
“咱把銀子還回去,那邊還能強讓咱做冬衣嘛,我去說理去!”
她就不信了,她找不回場子。
沈娟拉不住她,周蓉和張大娘一併也來勸。
院子裏亂糟糟的,李望春心裏頭更煩躁幾分,不耐煩道:“成了,還沒鬧夠?沒瞧出來,人家照着我們坑來了?”
雲蘭臉色瞬間僵了下來。
她進門,這是公公頭一回和她發火。
她有點想哭,又煩冬衣的事,腦海裏驀然想起雲洛說的那些話,要是真做不出來,他們砸鍋賣鐵都不夠賠的啊,“娘,咋辦啊?”
沈娟搖頭,“娘一個婦道人家,能有啥法子?兩千件冬衣啊!”
老天啊,你咋就不睜眼瞧瞧呢。
“對了,要不咱去報官?”張大娘建議。
李望春吐了一口氣,道:“這事是你情我願的,契約也寫的明明白白,咱不佔理,蘭兒啊,你孃家那邊咋說的?”
“我娘和我娘一聽這事,都暈過去了,家裏一團糟。”
衆人沉默了。
許久,李望春才繼續道:“小洛她娘,虎子她娘,你倆跟着小洛做過活計,就現在的情況,我們李家,一文銀子都不賺,能彌補這個洞不?”
沒退路,就把損失降到最低。
周蓉在心裏合計了一下,道:“做冬衣本來料子就多,而且那些士兵身量都是個頂個的,又要好料子,這銀子,省不下多少。”
“再加上,裁剪時,總會有些布用不上,還有用的針線,以及填在裏頭的棉花,和咱平日做衣裳的棉花也不一樣,都要好的,量又多,棉花上還要裹一層布進去,仔細縫好,要不然,過一道水,棉花擠成一堆,就穿不成了。”
“要是夜裏做,還要點豆油燈,而且,這麼多冬衣,自家做,哪能做的完,要僱人,僱了人,你就得管喫,管喫,還要專門的的燒飯,菜和飯的銀子,又是一筆。”
“要是不管,就要多給點,林林總總的,還不包括其中一些小事,都要一兩。”
李望春一怔,他不瞭解做衣裳的事,這麼一說,才曉得,這銀子,真是一點不經用。
沈娟差點站不住腳,捂着嘴,沒哭出聲。
她彷彿瞧見,眼前黑乎乎一片深淵。
趁着其他人沒瞧見,她折回屋子裏去了。
外頭人還在商量,忽的聽見屋子裏傳來“咚”的一聲。
“她嬸子呢?”周蓉一問,幾個人同時瞧去屋子邊,瞬間明白啥。
李望春衝的很快,卻推不開門,漢子急的眼睛都紅了,一大腳踹過去,待瞧見裏頭情景,他整個人呆了一瞬,嗓子裏撕心裂肺的叫聲,
“孩子她娘!”
一根繩子系在橫樑上,沈娟吊了進去,地上,一把被踢翻的椅子。
周蓉和張大娘也嚇的不輕,急忙衝進去幫忙,三人抱的抱,扶的扶,總算把人給救了下來。
“孩子他娘,你咋就想不開啊。”身材魁梧的漢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雲洛站在門口,一張臉似撲了一層面粉一樣白。
婆婆,差點死了!
因爲自個!
她……
她害的郎哥哥被打的躺在牀上,現在都沒醒,如今又……
她心裏亂糟糟的,豆大的淚珠竄下來,也顧不得擦,轉身,飛奔出去。
李望春掐了會沈娟人中,人總算醒了。
“孩子他娘,天大的事壓下來,還有我給你頂着,你咋就忍心丟下我們呢?”
“是啊,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啥難事都會過去的。”
周蓉心裏也難受啊,抹了一把淚,道:“他嬸子,你莫再做傻事了,我家小洛一直都很會來事,有主意,我這就回去問問她,讓她幫着出個法子。”
患難見真情。
李望春又感動,又羞愧,感動的是,生死關頭,她們能伸出援手,羞愧的是,當初平郎對洛丫頭乾的混賬事,“小洛她娘……”
“啥也別說了,我這就去叫小洛。”
周蓉不曉得,小洛願不願意幫。
可沈娟都上吊了,她實在不忍心。
她一路上都在嘆氣,火急火燎進院子,就瞅見自個女兒抱了個簸箕,放在菜畦旁邊堆放整齊的木柴上。
這幾日家裏修房子,擺不下的木柴都堆這裏來了。
雲洛勤快,柴火擺的整齊,菜地也種的好,簸箕裏曬的黑的發亮的板栗,還有旁邊曬的紅彤彤的辣椒,到處都是生機勃勃。
這纔是過日子的,和李家比起來,紅火熱鬧。
“娘,你眼圈咋紅了?李秀才傷的咋樣?”
周蓉趕忙把情況簡單說了一遍,嘆道:“小洛,娘曉得,你不喜歡蘭兒和秀才,可你嬸子差點都沒命了,娘心裏不是滋味啊。”
雲洛哭笑不得,“娘,你女兒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嘛,我想法子。”
雲蘭和她的恩怨,得兩人當面鑼對面鼓的算。
不過這事,有些麻煩。
雲洛摸了摸下巴,道:“娘,玉寒兄弟今日就要回去,我估摸着,那位陶將軍也要走,這樣,你回去告訴叔嬸一句,讓他們不管用啥法子,也要把他留下來。”
“成,娘去了!”
這邊,雲洛和謝玉寒說明了情況,讓他幫忙,謝玉寒答應多留幾日,等解決完冬衣事再離開。
“三嫂,那廝狡猾的很,他既然打定心思要坑李家,估摸着,這事難,我和他官職平等,雖能說上話,不過,他不會聽我的。”
雲洛心裏盤算了一會兒道:“他平日愛幹啥?”
“喝酒,看人打架,有時候,還帶姑娘回去。”謝玉寒說的委婉,軍營那地方,可是禁止女子入內的,當然,有一種人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