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在秦家門口足足站了一刻鐘，都沒看見有人回來。
等待的過程，一刻都是漫長的。
他一張臉黑着，甚至想上去把門給卸了，面前卻探出來一顆小腦袋。
“顧叔叔？你找我爹嗎？”
小然牽着小玉，歪着頭瞧他，倆人在燕子家玩耍，一眼就瞧見他了。
“小然小玉，你們爹去哪兒了？”
小然搖頭，“不知道，爹沒說。”
讓小洛去村子裏和自個買不懷孩子的藥，他自個倒好，不見人影，這是人幹出來的事嗎？
顧辰越想心中越窩火，讓倆孩子去張大娘家，直接找周蓉去了。
周蓉和雲四喜在院子裏有說有笑着縫手套呢，瞧見他來，先是一愣，隨後樂了，“小辰，你有些日子沒來了，是來找小洛他們的吧？小洛沒在家，和胖丫去鎮上了。”
連乾孃都不知道。
顧辰心中堵的厲害。
猶豫再猶豫，還是忍不住開口，“乾孃，小洛去找我了！”
“是給小錚拿藥吧？”周蓉道，女婿那腿，要時時吃藥，她曉得的。
顧辰眉眼帶了幾分無奈，憤慨道：“乾孃，本來這事我不該管，可秦錚乾的事不地道，他怎麼能讓小洛上我那兒要避子湯呢？”
空氣裏死一般的寂靜。
“小辰，你是不是弄錯了？小洛之前還說，有孩子，就會生啊。”周蓉道。
顧辰也希望如此。
他冷嗤一聲，“乾孃，我親手開的藥，怎麼會錯？”
“小錚那孩子一向疼小洛，不應該啊。”雲四喜也覺得不可置信，“你去找他問問沒？”
“他沒在家。”
這才讓人最難受。
小洛委委屈屈的喝藥，他呢？人影都找不到。
周蓉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出倆孩子哪裏過的不稱心。
而且，要真的不想要孩子，大大方方讓村醫開就好，幹啥跑那麼遠？
就算去，小錚也會陪着去。
莫不是兩人出了啥矛盾？
又或者，小洛不想要孩子，偷偷跑去的，或者，小錚不想要孩子？
她心裏亂糟糟的，慌的很。
平心而論，小洛是她女兒，血濃於水，她自然更偏小洛，避子湯那東西，喝多了，對女子身體不大好。
周蓉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心疼的厲害，“小洛說啥沒？”
“沒說，我娘留飯了，她們應該會留下來喫飯的。”
“估摸着小洛還要去瞧瞧她外公，這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啥情況。”
雲四喜拉住她，“去讓虎子送你們吧，快一些。”
“成！”
周蓉去了一趟張大娘家，連人帶車一起借了，讓虎子套了牛車跟着一起去，一路上，周蓉都沒說啥話，顧辰還在氣憤中，也沒話，這一趟，安靜的很。
張大娘送完人回來，一路都在嘀咕。
出啥事了，小洛娘臉色這麼難看？
她到門口，瞧見秦錚回來了，正在開門呢，連忙過去，“小錚，小洛外公家是不是出啥事了？”
“怎麼說？”
“剛纔顧大夫和小洛娘來了，說小洛和胖丫在她們村，倆人臉色瞧着都有點不大對勁，虎子也跟着去了，對了，顧大夫在門口等了你好大一會兒。”
秦錚略微一思索，好好的眉頭蹙了起來，“我去一趟。”
“梨花村遠着呢，要不然你等他們回來吧。”
“沒事。”秦錚留下一句話，折了出去。
“唉……”張大娘想着，自個回去燒幾炷香，保佑她們啥事沒有吧。
梨花村。
胖丫在宋招娣家等着，雲洛去了周家。
此時正值農閒時候，老周頭和村子裏其他老漢坐在村子裏拐棗子樹下納涼，拉着家常，時不時瞧眼遠處的田。
雲洛身影出現在巷子口的時候，老漢們紛紛瞧了過來。
雲洛身段苗條，五官長開，皮膚又好，一身素淨衣裳，遠遠就能瞧出美醜來。
“那是誰家的閨女？長得可真討喜。”
老周頭一瞧，渾濁眼睛亮了，起身，中氣十足的道：“那是我孫女，小洛。”
雲洛也瞧見他了，幾步過去，還沒開口呢，老周頭上下打量着，滿眼都是笑意，“痩了痩了，響午天這麼熱，你咋來了？”
“來看外公就不熱。”雲洛甜甜的道，和其他老漢打了招呼，當着他們的面從懷中掏出銀子，塞進他手裏，“我今日有事來乾孃家，出來的急，沒帶東西，這些銀子，給外公留着打酒喝。”
“你這孩子，破費啥呀。”老周頭接下了。
當着其他老漢的面，甭提多高興了，村子裏誰不曉得，他在家裏不當事，銀子都是老婆子管的，抽管旱菸都難。
兒子媳婦也不是孝順的，自個不在的時候，別的老漢都會提一兩嘴。
“不破費。”
“走，回家喝茶去。”
一老一少身影遠去，樹下老漢收回目光，忍不住議論，“從前我還覺得，老周頭攤上那麼一家子可憐，這會瞧着，自個孫女這麼孝順，那把錢，我可瞧了，不單單是銅錢呢，還有銀子。”
“誰說不是呢，聽說，老周頭那孫女婿也是孝順的，上回，老周頭去住了幾日，你們沒瞧見，大包小包的帶回來不說，滿臉都泛着油光呢。”
有的人就不贊同了，“孫女孫女婿再孝順有啥用？到底隔了一層，能把他接過去過日子？”
各人各自發表了意見，才把話題轉開。
老周頭絲毫不曉得老漢們的議論，孫女來，他高興都來不及，走了一段路，繞進巷子口，老周頭掏出銀子，塞給雲洛，“快收着。”
“外公，你咋又還給我了？”雲洛哭笑不得。
老周頭靦腆一笑，臉上皺紋打開，“方纔人多，外公也想讓旁人羨慕羨慕，就拿了，你辛苦賺銀子，外公不能要。”
雲洛剛纔就是想到這一茬，才當着他們面給外公銀子。
外公日子過得苦，在家就沒體會過兒孫孝順的事，她要讓外公和別人一樣，下回聊天，也有得意的事拎出來說。
“這就是給你的，還有呢。”雲洛又從懷中拿了一些，湊夠了二兩，“你拿一小部分出來，藏一部分，去趕集的時候，買些肉包子陽春面啥的，喫完再回家。”
“外公不要……”
老周頭死活不接，雲洛死活要給，僵持不下的時候，老周太太手裏拿着掃帚叉腰瞧着兩人，絲毫沒有自個孫女來的喜悅，倒有些驚訝，“你倆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