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梅搖頭，“應該沒有，就是覺得雞蛋那味，很是腥氣。”
腥氣？
雲洛心裏明白了什麼。
“你月事，上次啥時候來的？”
柳梅算了算日子，道：“有四十多天沒來了！”
她說話，一頓，猛的反應過來，握着雲洛的手顫抖着，眼中都是光亮，“小洛，你說，會不會……”
“走，咱找村醫去！”
三個姑娘立馬回了村，找到了老村醫。
把脈的過程，柳梅一直很緊張，生怕又是黃粱一夢。
雲洛安慰她，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鄭家一心想要個兒子，柳梅懷上了，生個兒子自然是好，要是生個女兒，以後日子，瞧不見底的黑暗。
萬惡的重男輕女啊！
她感慨，老村醫也把好脈了，“是懷上了，有大半個月了，不過你身子有些弱，這幾日小心些，等一個多月，再過來瞧瞧。”
“謝謝村醫伯伯。”
柳梅喜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整個人都陽光了，“小洛，胖丫，等孩子再大一些，我就找去摸摸肚子，瞧懷的是男娃女娃。”
“別去！”
村子裏有專門給孕婦摸肚子確定性別的。
雲洛覺得，那是瞎扯。
無知的人，隨便摸摸肚子，就曉得裏頭懷的是啥了？
“孩子的事，有天定，聽我的，甭讓人給你摸，安安心心，等着孩子生出來！”
柳梅點頭，卻又不解，“成，那我聽你的。”
送走了柳梅，雲洛和胖丫也各自回了家。
雲洛回家的時候，小然正坐在院子裏小板凳上，小手搓着衣裳，小男子汗臉紅彤彤的，似個大蘋果，額頭上滴出汗水。
他身上衣裳溼了一大半，樣子很狼狽。
“娘。”小然擡頭，衝雲洛一小，孩子黑曜石一般的目光很是閃亮。
雲洛心都要化了，抱了他起來，又給他腦門上扣了一頂草帽，“乖乖坐着，把衣裳曬乾，你還小，娘洗就成了。”
“對了，小玉呢？”
“娘，我在這兒。”小玉從堂屋裏蹭出一個半個腦袋，辮子亂兮兮的。
往下瞧，小女孩壓根沒穿衣服。
這兩孩子……
雲洛連忙過去，小玉咯咯的笑，“娘，我睡覺覺尿牀了，哥哥給我洗衣服呢！”
“下次睡覺覺前要記得讓哥哥帶你去尿尿哦。”雲洛抱起孩子進了屋。
果然，屋子裏牀上畫了張地圖。
小玉臉更加紅，“娘……”
“羞羞，等着。”
雲洛翻出了衣裳，給她換上，又重新紮了辮子，才扯了牀單出去洗着。
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坐在旁邊瞅着她，小胖墩在陰涼處睡得四腳朝天。
明明家裏沒多好油水，小胖墩卻胖的和個毛球一樣。
“以前那個人就是這麼給我洗衣裳的……”
雲洛一愣，明白小然口中那個人是誰。
五歲多的孩子，也該記事了。
雲洛笑笑不語。
倒是小然，很認真的瞧着他，忽的，扯扯她袖子，大眼睛水汪汪的瞅着，“不過你洗的更好，有孃的味道。”
“小淘氣！”
“小洛？”
有年輕女子的聲音傳來，雲洛擡頭瞅了一眼。
女子身材高挑，眉眼很是清秀，好似，有些眼熟。
可她想不起來是誰，村子裏也沒這號人。
“你是……”
女子幾步過來，她一把抱住雲洛，激動心情藏不住，“長大了嫁人了，就不記得姑了？你個小沒良心的，小時候咱倆還一起去掏過鳥蛋呢。”
姑？
女子見雲洛還雲裏霧裏，捏了捏她臉蛋，很是無語，“當真忘了你小雨姑了？”
時小雨，雲來妹妹，雲四喜女兒，她親姑姑。
雲洛一下子記起，“小姑，你咋回來了？姑奶和小叔也來了嗎？姑爺爺呢？”
時小雨目光瞬間暗淡了，眼眶一紅，“爹一直身體不好，這幾年，喫的藥比飯都多，家裏沒田產，沒鋪子，爹一倒下，娘只能幫人家漿洗衣裳。”
“可那點銀子哪夠，家裏欠了一屁股債。”
“可爹還是……爹走後，要債的上門，日子過得膽戰心驚的，娘只好賣了屋子，還了銀子。”
“可我們能上哪兒去，沒辦法，娘只好帶着我們投奔舅舅了。”
雲洛心中感慨。
這年頭，日子難過啊。
兩個姑娘都是沒爹的，同病相憐，感慨了一陣，無形中拉近了關係。
“姑，以後日子會越過越好的，甭泄氣。”
時小雨點頭，“對，娘也是這麼說的，這是給你的，還有兩個孩子的。”
她拿出三個紅包，往雲洛手裏塞。
雲洛哪能要她的，她們日子指不定怎麼難呢，“小雨姑，以後在給，不急……”
“不成，一碼歸一碼，這個必須接着，你家兩個孩子可真可愛，和戲文裏觀音下面的金童玉女一樣。”
雲洛內心慢慢驕傲，招手，“小然小玉，快來叫姑奶！”
“姑奶！”兩個孩子齊聲道。
這一叫，時小雨忍不住笑了，“我這多大年紀，就當人姑奶了。”
雲洛也笑，小雨姑年紀和她差不多，架不住輩分大啊。
“對了小洛，晚上你們一道過去，咱們喫個團圓飯唄？”
雲洛搖頭，“我估摸着，爺和奶不想我們去，還是等那邊看看，是啥動靜再說，姑，你坐會兒，我給你倒茶去。”
姑侄兩人聊了會天，雲蘭來了。
她一進來瞧見兩人有說有笑的，蹙了眉，“小雨姑，小洛，爺說晚上讓你們一起過來，大傢伙一塊喫個團圓飯。”
“成，小蘭，快過來坐會兒。”
雲蘭搖頭，“我還有點事，就不坐了，我先走了。”
她纔不想和兩人有啥關係呢。
雲家主屋。
雲來坐在牀邊，瞅着旱菸，臉上瞧不出啥神情。
老太太就站着，一直盯着他，似要在他臉上盯出朵花來。
“你瞅我幹啥？”雲來很是鬱悶。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說吧，現在咋辦？”
“啥咋辦？”
“你甭裝，你妹子回來了，還帶回來兩張嘴，感情我還得養他們不成？”
“小雨眼瞅着就要嫁人，嫁妝少不了，還有小川，半大個小子，束脩的，往後娶媳婦的，還有喫喝拉撒，哪樣不是要銀子？”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們要回來，行，可長住，哪有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