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廚房裏，老太太在木盆裏挑挑揀揀，扔進碗裏的都是些骨頭多的雞塊。
好不容易湊了一碗，她沒好氣的塞給王氏，“送過去給那些饞鬼！”
“娘，我去吧。”雲蘭主動道。
“成，記得把碗帶回來。”王氏叮囑。
原本從主院可以直接到側院，雲蘭卻故意繞了一個圈子，把早就藏好的巴豆粉灑進雞肉裏，又攪拌均勻，直到瞧不出來爲止。
喫喫喫，拉不死你們！
“二嬸，奶打發我給你們送碗雞肉，剛煮好的，還熱着呢。”雲蘭歡歡喜喜進去，一副懂事模樣。
周蓉搓搓手，哪曉得還真送來了。
她也沒饞這幾塊肉，就是覺得爹態度，嫁入雲家，這還是頭一遭，“蘭兒啊，端回去吧，給你爺和奶喫，二嬸不用這。”
“不成，爺和奶吩咐了，我要是端回去，得捱罵了。”雲蘭說完，進竈房把雞肉騰了，出來時，正好撞上雲洛。
她心裏火氣一起，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二嬸，我先回了。”
雲洛瞧着她的背影，有些入神。
“小洛，瞧啥呢？”
雲洛摸摸下巴，“雲蘭向來都不是給人端茶送水的性子，誰曉得安了啥心。”
“小洛，蘭兒也是好心，送碗雞肉而已，哪有啥壞心，我想着，你三嬸身子虛，你奶那邊估摸正在氣呢，也不會給她啥好的，娘想送去給你三嬸，你瞧咋樣？”
“別去了，萬一被奶瞧見，還以爲我們故意寒磣他們呢。”
周蓉倒沒想到，有些犯難，“我和小杰也吃了飯，那就先擺着，明日再說。”
“娘，我和你商量個事，你和我進屋裏來。”
“啥事這麼神神祕祕的？”周蓉笑了。
雲洛瞧了瞧，見秦錚和雲少傑就在外頭，別人也不會聽見，才道：“我想着，在稻田裏放些魚苗養，大了，自家留着喫一些，賣一些，都成。”
“小洛，你從哪兒聽來的法子，那不是都把稻田給霍霍了嘛？”
周蓉滿臉疑惑，打她呱呱落地，還沒聽過在稻田裏養魚的。
雲洛目光中有肯定，“娘，是秦大哥告訴我的，他說，他以前來的村子，就是這麼幹的。”
“稻田養魚，魚能喫掉裏頭雜草和害蟲。”
“還能排泄糞便，魚兒遊動，能帶來空氣，水稻長的好，魚也肥了。”
“秦大哥說，這個法子，能讓水稻增產一成左右。”
一成？
周蓉眼睛亮了。
分家的時候，分給她們的田本就是不好的，能增產當然是好事。
周蓉聽雲洛說的有板有眼，深信不疑，“我問問小錚到底咋個養。”
“娘。”雲洛急忙拉住要出去的周蓉。
她又讓秦大哥背了一次鍋。
她眨眨眼，“秦大哥的過去，他不想提，也不想給人曉得，娘去問，多尷尬。”
“也是啊。”
“我曉得咋個養，娘就只管聽我的就成。”
周蓉略微一想，問道：“要不，告訴你奶他們？他們田多……”
“娘！”
雲洛有些不滿，“他們糧食夠喫，再說，這法子說出去，就我三嬸那大嘴巴，到時候傳出去，你讓我咋解釋。”
周蓉有些難爲情，“是娘考慮不周，成，咱不說，娘過幾日就去小河溝裏撈魚苗。”
“魚苗得買。”
雲洛慎重思考了。
小河溝裏是有。
不過太小，野生的魚苗，不好養。
她心裏盤算了一下，估出了個大概，“魚苗不貴，第一次買，不用太多。”
“買個五十尾左右的，估摸着也就二三十文錢。”
“等大了，一條，也該有一斤，魚十文一斤，也能狠賺一筆。”
“不成，咱自個喫，醃了，可以保存一年，往後頓頓有魚肉。”
周蓉已經憧憬着美好未來。
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柔和笑容，“娘這輩子，盼着能喫飽飯就成，頓頓有魚，日子該有多美！”
“咱好日子還在後頭呢。”雲洛心裏鬥志滿滿，“對了娘，你送二表姐回家，外婆和舅娘沒說你啥吧？”
周蓉臉色有些不自然，“也就那些話，不礙事，娘就擔心，那邊咽不下這口氣，來鬧。”
“怕啥，二表姐自個招的。”
母女兩人說了會子貼心話，周蓉瞧時辰不早了，催促雲洛回家。
“姐，姐夫說了，讓你多陪娘說會話，他回家瞧瞧孩子，待會來接你。”雲少傑進屋道。
周蓉笑了，“這小錚，十里八鄉再挑不出比他好的人來了。”
“可不是，姐夫還教我《論語》呢。”
說到這，雲少傑滿滿都是興奮。
他上過蒙學，可惜，爹死後，家裏沒了銀子，也就沒去上了。
學業，就這麼擱置了。
周蓉和雲洛嘆了一聲，兩人心裏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就是讓雲少傑重新去學堂。
三人說着話，外頭傳來叫門的聲音。
“好像是外公。”
三人一道去開門，還真是老周頭，就他一人。
他身上還扛着一個大袋子，臉被風吹的有些蒼白。
周蓉鼻子一酸，“爹，這時候你咋來了？快進來。”
“外公。”
老周頭瞧着外孫和外孫女，嘴角忍不住的上揚，“我來瞧瞧你們，順道帶些東西來。”
雲洛和雲少傑兩人把腦袋湊進袋子裏瞧，眼睛都亮了。
好傢伙，香菇幹，竹筍，核桃，板栗，木耳，還有其他零碎的一些野菜，外加一些竹子做成的小玩意，也有小孩子玩的彈弓。
滿滿當當的，似一個百寶箱。
“外公，你帶這麼多，外婆曉得不？”雲洛擔心外婆和他鬧。
老周頭臉上一閃而過的惆悵，搖頭，“不曉得，這些都是我平日給你們攢的，給你們添道菜。”
“爹你來就來，還帶這麼多……”
周蓉眼眶紅了。
她啥都沒給爹，反而還讓爹接濟，心中難受的厲害。
老周頭慈愛一笑，“家裏日子過的不賴，你是我女兒，爹接濟你，天經地義，甭哭，讓孩兒看了笑話。”
雲洛感慨，外公外婆也太不般配了吧？
一個疼愛子孫，一個往死裏坑。
哪像夫妻？
唉！
她估摸着，外公還沒喫飯。
從梨花村走過來，得小半日呢。
“娘，外公來是好事，我去給外公燒飯，小杰，你上你姐夫那去一趟，我瞧着今日他提了壺燒刀子回來，外公來了，你們幾個男人喝一杯。”
“好嘞！”雲少傑歡歡喜喜去了。